望天崖,一片死寂。
所有牛妖,都将目光集中在牛山身上。
牛山懵得一批,头皮直发麻。
他万万没想到,小说里面当众测灵根的狗血桥段,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所谓灵根,亦被称作仙缘,是修行者最重要的资质,甚至被视作修行之路的第一道门槛。
悟性、根骨、体魄、福缘之类的资质,如果差一些,最多影响修行速度和上限。
唯独灵根,若达不到入门标准,感知不到灵气,意味着仙缘断绝,再无修行可能。
他望了一眼量天石,默默站在,凝神运转“牛魔炼体诀”。
这门功法是魔牛氏自上古流传下来的基础炼体术,用来汲取妖气与灵气,淬炼肉身。
将身体全部淬炼一遍,即是一重天,可无止境的修行下去。
淬炼到高深处,有铜皮、玉肌、钢筋、铁骨、巨力、神应、内壮、炼血、神变九种神效。
按字面的意思,大概分别对应:皮肤,肌肉,筋膜,骨骼,核心力量,神经反应,内脏,血液,大脑。
红孩儿身负仙品灵根,不论何种功法,修炼起来都是贼快。
年仅十岁已将牛魔炼体诀”修至第八重天,将“牛吼功”修炼到“穿云裂石”,臻小成之境。
修行速度恐怖绝伦,堪称万年第一妖。
往日,他运转“牛魔炼体诀”,只需稍作感悟,天地间的妖气和灵气,就像他的老相好一般,鲸吞龙吸的往身体里钻。
然而此刻,随着“牛魔炼体诀”缓缓催动,心脏如擂鼓般沉重有力,血液流速加快三成,然后……没有了。
妖气淬体,灵气滋润,不存在的!
妖、灵二气仿佛跟他决裂一般,没有丝毫回应。
“牛魔炼体诀”在空跑!
就像高级跑车耗尽油料,再先进的发动机也无能为力。
“牛吼功!”
牛山张开粉嫩小嘴,大声咆哮!
这是他最得心应手的攻伐手段,万里妖疆不知多少小妖,被他的“牛吼功”吼得懵逼,然后,踩脸,尿滋,惨绝人寰!
丹田空荡荡!天地间更看不到任何气浪翻滚。
屁的“穿云裂石”!
牛吼功,破功了!
望天崖上传来一阵阵叹息。
在场无不是法力高强的大妖,他们都看得清楚,牛山已无法感应妖、灵二气,身上也没有半点法力,根本无需测试,灵根绝对是凡品中的凡品。
若非身上有铁扇仙的血统,他恐怕连人形都无法维持。
百战牛魔王痛苦的闭上眼睛,一日之间,他最骄傲的儿子入魔,承载氏族希望的乖孙,从天才沦为凡妖,如此打击,几乎要将他的意志彻底摧垮。
铁扇仙怔怔的望着儿子,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大力牛魔身形晃了晃,又喷出一口黑血。气息再一次下降,脸面变得更加狰狞,眼看就要现出牛妖原形。
“老祖,大力交还七星牛魔令,你们不要再为难我儿了。”
老牛后退十几步,摘下头顶的令牌,悬于身前。
“咻!咻!咻!”
没有七星牛魔令的镇压,老牛头顶涌现出一团诡异黑炎,迅速遍布全身。盘踞胸口血洞的金光也遭到黑炎侵袭,略作挣扎之后,即刻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失去金光阻碍,老牛胸口的血肉急速蠕动,那恐怖的血洞眨眼就长好了。以他那强悍的妖王之躯,这种皮肉伤根本算不得什么。
此时,老牛摇摇欲坠的气机,重新壮大起来。
只是,他身上散发着扭曲、混乱的气息,仿佛要颠覆世间一切秩序。
一双牛眸散逸乌光,宛若魔神。
在他周围,草木受到黑炎沾染,瞬间黑化,变得扭曲狰狞。
“老牛……”铁扇仙放声大哭,眼睁睁看着夫君一步步沉沦魔道,她却无能为力,心中有如刀绞。
“夫人,老牛还未彻底入魔。”
老牛狰狞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老牛打算寻一处僻静之地闭关,你即刻带红儿回芭蕉国。待老牛净化魔种,自会去芭蕉国与你们团聚。”
他又看着牛山,漆黑的双眸满是不舍,“红儿,为父不在的日子,你须好好听母亲教诲,努力修行。待长大后,保护母亲不受人欺负。”
“记住,你是我大力牛魔王的儿子,生来顶天立地,任何时候,都不要低头。哪怕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牛山眼睛红了。
此刻,他除了狠狠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
西游前传,大力牛魔王一家发生的故事,吴老师压根没写过一个字。
老牛交代完家事,目光从众妖脸上一一扫过,这些大妖,都是他的伙伴,下属,百年来并肩而战,恣意张狂,横行妖疆。
他向众妖躬身,行牛魔大礼。
随后,纵声大吼。
“天地为证!”
“我——大力牛魔王,从此退出魔牛氏族,与魔牛氏一刀两断,恩怨两清,从今往后,再无瓜葛。”
声音如雷霆滚滚,以牛头山为中心,向着北俱芦洲四处传递。
这一天,方圆万里之内,无数妖王、妖侯、妖帅,都听到了大力牛魔王的叛族宣言。
“轰隆!”
天道仿佛在回应这个宣言,无端降下一道炸雷,经久不息。
屠绝老祖将“七星牛魔令”握在手心,叹息道,“大力,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唰!”
一名妖帅跪在地上,以头锵地。
“恭送大王!”
“唰!唰!唰!”
所有妖帅、妖侯,齐齐跪在地上,眼中饱含热泪,向着大力牛魔高声大喊。
“恭送大王!”
“恭送大王!”
老牛轻笑,挥挥手,深深望了一眼牛山,转身向着悬崖方向迈去。
“父亲!”
牛山再也绷不住了,直直跪在地上,泪水在眸中打转。
他知道这一别后,至少百年内,再也见不到自己英雄盖世的妖王父亲。
大力牛魔王定然会去西牛贺州,借佛门力量净化魔种。
此刻起,老牛家的宿命之轮,终于缓缓转动。
可他,眼睁睁看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当!”(口字旁的当,为啥不见了)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汝乃天道选中之生灵,特赐汝均衡大道。”
就在这时,牛山脑海中响起一道玄奥缥缈的大道之音。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均衡大道,可均衡天地之有余,填补道主之不足。”
“检测到魔种存在,是否均衡?”
牛山浑身猛地一震,差点有些站立不稳。好在周遭大妖,都将注意力放在老牛身上,并不曾关注到他。
系统,期盼已久的系统,终于到账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抚平心中震惊,默念道:“均衡”。
下一瞬,望天涯忽然出现两道光柱,分别笼罩在牛山和大力牛魔身上。
光团是如此耀眼,仿佛金乌自九天降临人间,炙热且充满了不可亵渎的圣灵之气。
“天道之力!这是天道之力!”
屠绝老祖昏黄的老眼,陡然暴睁,浑身汗毛根根倒竖。他死死盯着光柱,热泪在眼眶中打转,不知是被受到精光刺激,还是心中激动所致。
牛山被白光笼罩,还未反应过来,脑中又浮现几道提示。
“均衡完成!成功净化魔种,获得天道功德50点,牛魔精血一滴,煞魔灵液一滴。”
“天道功德,乃天地结下善果的奖励,可兑换天道之力。”
“牛魔精血——巅峰妖王大力牛魔王的一滴本命精血,蕴藏二十七种神通烙印,可用于炼丹或炼器。”
“煞魔灵液——蕴藏地煞魔种能量本源,可用于炼丹或炼器。”
“道主先天有亏,均衡大道炼化牛魔精血、煞魔灵液,道主可服用补益肉身。是否服用?”
“服用!”牛山脑子一热,直接同意。
顿时,一股澎湃无匹的能量在他腹中炸开,化作五彩神牛,在胸腹当中横冲直撞,滚滚热浪席卷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卧槽!要死了!
瞬间,两条鼻血,似瀑布一般从鼻中淌了出来。
仿佛一口气吃了一百顿饭,身体被撑得欲仙欲死,每一个毛孔都濒临爆裂。
在这紧要关头,“牛魔炼体诀”自动运转起来。
“咚!咚!”
牛山的心脏跟战鼓一般沉重,每跳动一次,血液流速便加快一分,肠胃剧烈蠕动颤抖,像是从沉睡中苏醒的软体动物,竭力吸收、炼化能量中的养分。
仅仅三个呼吸,“牛魔炼体诀”完成一次淬体,提升到了第九重!
十个呼吸,再一次完成淬体!“牛魔炼体诀”第十重!
老牛曾经说过,天下“炼体”功法,其原理都殊途同归——汲取灵力,淬炼肉身。
“牛魔精血”仿佛蕴藏了无穷无尽的元气,源源不断的成为“牛魔炼体诀”的资粮。
二十个呼吸,第十重。
五十个呼吸,第十一重。
……
洒在大力牛魔王身上的光柱消失了。
老牛一脸懵圈的打量自己,发现浑身魔炎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深藏于识海的魔种,也不见了踪影。
屠绝老祖闪身上前,干枯的双手紧紧捏住老牛的肩膀,神情几近癫狂,“大力,你做了什么,竟然引来天道之力净化魔种,你是怎么做到的?”
老牛吓了一跳,在屠绝的魔爪下,他就像一个纯真无邪的小牛犊,“老祖,大力也不知怎的,咻的一下,这魔种突然就没了。”
不是你?难道……
屠绝转过身,满脸狂热地看向还沐浴在光柱之中的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