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子长身玉立，领着两个妖童，迈进了“醉仙楼”。
里面正肆意调笑的妖怪们当即收声，扭头扫了眼门口，随即又纵声欢笑。
这是个极其简陋的酒馆。
几乎没有任何装饰，仅摆了十几个长条桌，形形色色的妖怪，坐在一起大口喝酒，放肆欢笑。
一个顶着兽耳的年轻猫妖，迈着婀娜的步子上前，用甜得发腻地语气说道，“三位客人，一楼通座，买酒即可入座，二楼雅座，有晓月仙子为客人献舞。”
金蝉子当即就往楼梯走去。
却被猫妖拦住去路，伸出布满绒毛的纤掌，娇笑道，“客人，是不是忘了什么？”
金蝉子皱眉，默然不语。
熊大亦是一脸懵逼。
牛山暗暗摇头，这两个货，都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江湖经验！
金蝉子推开猫妖的手，执意要上楼梯。那猫妖再一次拦在他身前，双手叉腰，一双竖瞳眯了起来，冷着脸道，“客人，你还不能上去。”
牛山看到，金蝉子额头抖了一抖，光洁修长的手指，似要捏一个法诀。
我擦，这货生气了，他要动粗。
“上二楼要多少酒钱？”牛山连忙拦在金蝉子身前，冲着猫妖浅浅一笑。
“好可爱的小牛妖！”
猫妖脸上的坚冰立刻化开，弯腰捏了捏牛山的脸颊，娇声道，“一楼通座，一壶酒三枚灵石，二楼雅座，一个妖十枚灵石。”
妖族的货币，正是灵石。
牛山此行没有带哪怕一枚灵石。想来金蝉子的口袋里也是光洁溜溜，穷得叮当响。
他转头望着熊大公子，轻笑道，“大公子，该你出手了。”
熊大自然明白，当即满脸不悦，“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有钱？”
“切！”熊大神色傲娇。
金蝉子开口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可过于贪恋。”
“是！师尊。”
熊大黑着脸，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然后从锦囊中一枚一枚取出灵石，反复数了三遍后，方才一脸肉痛地递给猫妖。
“三位客人，请上楼。”猫妖嫣然一笑，便在前领路。
这家酒肆，一楼艰苦朴素，主打一个原始简约风；二楼却装饰得富丽堂皇，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正中间是一个空地，铺着漂亮的红毯，几个穿红白秀袍的女子，正翩翩起舞。
靡靡异香，在空气之中传递。
所谓雅座，不过是一个个半开放式的包房，有一面开窗对着外面的舞台，可一览无余欣赏妖女们的舞姿。
牛山发现，十几个包房已坐满大半，其中居然看到了那位老蛤蟆精，独自坐在一间房内，有滋有味的喝着酒。
“客人，楼上雅座送一壶醉生梦死，客人若觉得不够，还可以买些更好的美酒。”
猫妖领着三妖进入房间，随即妖仆端来酒菜。
金蝉子坐在凳子上，淡淡问道，“女施主，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我叫小柔！”猫妖甜甜地回答，一双竖瞳晶亮如玉。
“小柔，你可以出去了！”
猫妖笑容一僵，俏脸浮现一抹怒意。
牛山暗暗摇头，冲着熊大道，“熊大公子，借我一枚灵石。”
熊大把脸一翻，冷哼道，“休想。”
“别闹，借我一枚，改日还你两枚便是。”
“不必！”熊大嘟嚷着，从锦囊中掏出两枚灵石，随手扔给牛山。
牛山来到猫妖身前，将灵石塞进她手中，“小柔姐姐，谢谢你带我们来这个雅座。”
猫妖微微一愣，随即弯下腰，深深看着牛山，“谢谢你，牛妖弟弟。”
接着，猫妖在牛山脸上亲了一口。起身瞪了金蝉子一眼，便迈着婀娜的步子，走出包房。
熊大目瞪口呆地望着牛山，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怒道，“明明是我的灵石，占便宜的为何是你？”
牛山懒得理他，直接从乾坤袋中又取出烤肉，对着金蝉子道，“圣僧，酒楼的饭菜粗鄙得很，不如吃些烤龙肉。”
“大善！”
“熊大徒儿，这些饭菜，由你吃了罢！”金蝉子长袖一挥，桌上饭菜堆到熊大跟前。
牛山取出几块烤龙肉，又取出一些熏制的龙肝，摆在桌上。然后，斟了两杯酒，一杯送到金蝉子跟前。
“小妖敬圣僧一杯。”
熊大气咻咻地呵斥道，“简直是乱来，佛门清规戒律，不得饮酒。”
金蝉子凝视着牛山，道，“小娃娃也能喝酒？”
牛山抬起酒杯道，“陪佛门圣僧喝酒，乃是小妖的荣幸。”
“善！”
金蝉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唐僧的这个前世当真是个爽快人，可惜转世之后，唯唯诺诺，不堪入目。
牛山尝了一口杯中酒，发现度数很普通，便一口饮尽。
“你……你们……”熊大瞪大眼睛，指了指牛山，又看着金蝉子，脑子有些懵。
他本是养在深山的一头淳朴小熊，虽天分极高，却囿于周遭环境和老熊低劣的教育，根本没多少见识。
金蝉子叛经离道的做派，令他三观不断崩塌。
“熊大公子，你从未饮酒，又岂能领会佛门戒酒的真谛。”牛山端起酒壶，倒了三杯酒，说道，“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心中有佛，何必在意自己吃的是什么？”
“若心中无佛，守着这些清规戒律，又有何意义？”
金蝉子身形一震，眸中精光绽放，“好一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小娃娃，你这番话，深得我心。”
他端起酒杯，又一饮而尽。
我怀疑你又在为破戒找借口，但我还是不说出来……牛山轻笑，对着熊大说道，“熊大公子，你还未入佛门，喝酒不算破戒。”
“况且，这酒钱，都是你出的。”
闻言，熊大端起酒杯，狠狠灌了下去。
气氛搞起来了啊！
一壶“醉生梦死”哪里够喝。
金蝉子温润如玉的脸庞，染上一抹高原红。
熊大依旧面不改色。
他本就是一头乌漆嘛黑的小熊精，喝再多酒，脸也不会变色。
“真羡慕这种喝酒不上脸的家伙。”
牛山将酒壶倒了个底朝天，一滴酒也不剩。
“继续！”金蝉子道。
牛山看向熊大，“熊大公子，拿钱买酒。”
“买！”熊大将锦囊扔给了他。
看来，这货喝酒不上脸，却上头了。
牛山叫来门外伺候的妖仆，指着酒单上的“黯然销魂液”“红尘醉”“心醉魂迷浆”“逍遥游”“大梦仙霖”各点上一壶。
然后哗啦啦从锦囊中倒出五百枚灵石。
这些单点的酒，贵得要死，每一壶要百枚灵石。好在熊大的锦囊是个迷你乾坤袋，里面有矿。
龙肝下酒，越喝越有。
酒贵自然有贵的道理，熊大喝下一口“黯然销魂液”，瞬间情绪到位，抱着牛山哭得是一个凄惨。
“我熊大一生，孤苦伶仃，从小死了娘，阿父不喜欢我，他只喜欢熊三，所有好东西，全部留给熊三。”
“牛公子，你杀了熊三，我其实很高兴……只是，你阿父不该杀我阿父……”
“那个老东西，虽不是个东西，可毕竟是我爹……”
牛山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不要紧，既然老东西已经死了，以后再找个爹就是。”
“说得对！我再找个爹，以后你是我爹！爹！”
酒——果然是个好东西！
世间所有的愁苦，放在酒中，都能够融化，虽然只是暂时的遗忘。
可人生苦短，若能快乐一时，有何不可。
金蝉子的脸，已红透了半边天，不过眼神依旧清澈如海。
他端酒杯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想一口气，将牛山放倒。
然而，一直喝到最后一壶“大梦仙霖”，他与牛山，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断喝。
“好你个金蝉，前脚离开灵山，便不顾清规戒律，简直丧心病狂。”
“终究是皮毛禽兽，哪怕偷得果位，依旧改不了妖魔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