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说完后，摸了摸光秃秃的头，扭头看向洪亮：“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洪亮。”
洪亮觉得老张这人挺有趣的，笑着点了点头。
“幸会幸会，大家都知道我心高气傲，连程浩都不服，可我现在最佩服的就是你了。”
洪亮看了看程浩，见程浩一脸平静，便知道老张所言非虚，通过老张之前的话语知道对方是从部队退下来的，部队的人大都性格直爽。
“我就一个小厂长，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摸了摸滚烫的脸颊。
“哎，之前我也不以为意，直到听说你去了趟丰县，一分钱没花便把被偷走的灌装机带回来，还平白无故地赚了一万，如果是我，我是办不到。”老张一本正经，然后将背包抓起放在跟前，把手放进包掏了掏，掏出一包红南方，打开后将一根香烟递给洪亮：“给。”
红南方和白南方是同一个厂家生产的。
区别在于红南方的用料比白南方好，价格也贵一点。
洪亮推开，把中华拿了出来，抽出一根递给老张。
老张见洪亮把自己的烟推开脸色刷地一下变黑。
“中华。”洪亮急忙解释道。
“中华？”老张疑惑地接过洪亮递过来的香烟，把香烟横着放在鼻尖闻了闻：“有股梅香味，货真价实的中华烟。”
“还有吗，再给我来几根，我也好在别人面前显摆显摆。”老张不客气，抓着洪亮手里的香烟盒，用粗大的手捏住几根香烟的烟嘴，笑嘻嘻地放进了红南方的烟盒里。
“老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在老赵面前显摆吧。”程浩打趣道。
“老赵那个老不死的，退休了，也不闲着，居然去县里面当保安，一个堂堂的镇长去当保安，真是有够丢我们林下镇人的脸。”
“人各有志嘛，再说他儿子刚出了车祸，半身不遂干不了活，他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
“哎，这家伙吃了一辈子的苦，退休了，还要接着吃苦，哎！”老张叹气。
“听说他和你之前在同一个部队服役？”程浩问道。
“何止一个部队，同一个师，我入伍的时候他已经当上了连长，退役后他先到了林下镇镇政府，我后来到林下镇镇政府。”
洪亮惋惜，赵镇长是一个好镇长，一辈子勤勤恳恳，为人正直，事事为人民着想。
“轰隆。”
一声巨响。
接着洪亮整个人飞向了天空，然后急速下坠，如同坐过山车一般重重地砸在铁质车板上。
“我靠。”他疼得大叫。
“小熊，你这开的什么季巴车，差点把老子颠下去了。”
老张半跪着，右手死死地抓着车斗边缘，左手拽着包，面部表情扭曲，可见刚才伤得不轻。
程浩也没好到哪去，头发凌乱，右手手臂上渗出了鲜红的血液，左手握着右手手肘倒吸凉气。
“镇长，不好意思，天有点黑前面的路看不清，所以……”
手扶拖拉机驶出林下镇一段距离后，接下来的路都是泥土路坑坑洼洼的，平时还好，遇到大雨，人推车的情况时常发生。
“还好吗。”洪亮关心道。
程浩揉了揉手肘咬着牙道：“缓缓就过去了。”
之后手扶拖拉机走得十分不顺畅，与其说是在坐车，还不如说是在颠车，整个人都快颠散架了。
半个小时后。
几人来到了王家村。
程浩找到了村长。
村长本欲拉着几人回家招待，被程浩制止了，直接说明了来意，招人。
在王家村村长的号召下，只用了五分钟的时间，周围就围满了人，此时是夏天，男人们大部分都光着上身，虽然一个个瘦得跟竹竿似的，但这个年代的人都做惯了体力活，人虽然瘦，但都有一把子力气。
“来来来，排好队，一个个来。”
洪亮搬了一条长条凳，以及一张四方桌，坐在村长家门口。
村民们乱哄哄的，并没有把洪亮的话听进去。
“都给我静下来，都瞎嚷嚷什么呢。”村长怒吼着。
众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给我排好队一个个来。”
村长又道。
不一会儿，队伍站好。
洪亮与程浩并排坐着。
老张和小熊在现场维持秩序。
一个黑黑的壮壮的男孩坐在洪亮面前，傻呵呵地看着洪亮。
“你叫什么名字？”
“王水牛。”
“额，真的假的？”
“真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回答。
“他弟弟还叫王奶牛，他妹妹叫王花牛。”
“……”洪亮被这独特的取名方式惊呆了，在过去有个传统为了让孩子活下去，通常会给孩子取一个很贱的名字。
“读书了没？”他问道。
“读了。”
“什么文化水平？”
“小学毕业。”王水牛眼神闪躲地说道。
“放你娘的狗屁，你不是三年级和学校老师打架被开除了吗？”
队伍中突然有人说道。
“你……你……”王水牛憋红了脸。
“能适应三班倒吗？三班倒指的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每八小时为一班，轮流上班，机器不停。”
“能。”
“那你回去等消息。”
“哦。”
“下一位。”
一瘦高个身高一米八，瘦得跟竹竿似的男子走了过来，坐在了洪亮面前，双手摊开。
“姓名”
“王老二。”
“文化水平？”
“初中毕业。”
洪亮将目光投向村长，村长点了点头。
“能适应三班倒吗？”
“能。”
“那好，等消息。”洪亮说着，暗暗地在记录的信息后面打了一个小勾勾。
之所以会有这种小动作，是因为此时农村民风彪悍，如果当面拒绝极有可能发生暴力冲突。
更何况此时在对方的地盘，如果发生暴力冲突，他们这几个人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下一位。”
大饼脸的女孩坐了下来，怯生生地低下了头。
“姓名？”
“王花牛。”
洪亮沉默数秒，还真有叫这名字的。
“文化水平？”
“高中读了两年。”
“为什么不继续读下去呢？”洪亮诧异地看着王花牛。
“嗨！在学校谈恋爱被抓到了，然后被开除了。”
“哦，你……”洪亮突然捂住了嘴。
他真是佩服那个敢和黄花牛谈恋爱的男孩，真是生冷不忌呀。
“你在学校学习成绩怎么样？”
“中等，不过我数学特别好，奥数比赛还拿了江省第三名呢。”
洪亮眼前一亮，王花牛还真是一个人才呀，怪不得在这重男轻女的年代，家里面肯把她供到高中。
“等消息。”洪亮说着，暗暗在黄花牛的名单后面打了一个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