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的手,不停的轻拍着、抚摸着淳星的肩膀,让她埋在她的颈项之间,安静的、沉默的,好好的哭一会儿,好好发泄一下压抑的情绪。
车里的音乐声音大了一些,江梅抬头看了一眼,裴振清正好在看着她。
他什么也没说,但眼中却有令她安心的温柔和体贴。
可是这一次,先转头的,却是江梅。
江梅没再看一眼,只是低头,心疼的看了淳星。
江梅说不上为什么,只是……她突然的,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沮丧和心灰意冷。
以前,只觉得她和淳星,离裴振清、里臧这些人生活的世界很远、很不同,如今,却渐渐感觉到了可怕。
江梅渐渐的觉得,像他们那样世家,所拥有的他人难以企及的东西中,金钱,或许是最触手可得的东西,而他们的野心,早就超脱了金钱。
所以……
无论是她或者淳星,能走进的,或许仅仅只是里臧或者裴振清小小一方情或爱的世界,却无法真正的走进他们或者说,他们家族的野心和欲望。
很可悲,但……却是事实。
淳星埋在她的怀里,哭了很久。
眼泪里,满是无法消解的委屈和难过,或许还有不被理解的孤独和无助,无法争取、无法拥有的无力和悲伤……
认识淳星,已经快二十年了,可江梅从没有见过她这么难过。
眼泪和眼中的痛苦、折磨,像是怎么流,都流不完似的……
江梅默默的低头,转身抱住了淳星。
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很无力。
从三年前开始,她就常常这么觉得。
爸爸出车祸后再也没醒来,妈妈又要顾及医院,又要操心她的生活、学习,还要几个部门跑进跑出,折腾车祸后的诉讼等一系列的问题。
当钱仅仅只是一个数字时,人可能感觉不到它的紧迫和压迫。
但钱变成了每天流水一样的医药费、护理费、护工费,变成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你就会感受到一种无形的,被扼紧喉咙的一样的窒息一般的惊恐感。
那时,她家真是到了山穷水尽、举家借债的地步。
那时,江梅多想自己能帮帮妈妈,帮爸爸啊!
可事实上,她根本帮不上任何大忙!
甚至一开始,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如今,淳星和里臧的事,同样如此。
她能做的,屈指可数
她保护不了最爱的人,也解决不了她们面临的困境,即使用尽全力,但却杯水车薪。
能做的,好像只有陪伴、只有拥抱、只有理解。
可是,真正面对权势、金钱和厄运带来的困境,这些东西,看起来似乎一钱不值、毫无作用啊!。
她从前没有能力保护好妈妈和爸爸,今天,她也没有力量让淳星开开心心、简简单单的谈一场恋爱。
她必须承认,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能力有限、不够聪明、才情不多的普通人。
她至今为止的所有努力,只不过是希望在用尽全身每一份的力气,去抵抗这个世界的险恶、命运的磋磨时,能够让自己多一份勇气和信心,能把爱的人安安全全的护在怀里。
但她不得不承认,她不是英雄,不是神仙,也成为不了谁的超人。
她只是一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活成了最平凡模样的普通人。
只是,即使是一个普通人,也有她不一样的烟火,也有她想成为的人,也有她想要保护、想要爱着的人。
为此,她可以竭尽全力用尽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能力和方法,去守护她最爱的朋友。
车没停,细雨蒙蒙变成了瓢泼大雨,叮叮当当的砸在车窗玻璃上。
但车内还放着音乐,雨声打扰不了淳星的难过。
淳星还埋在她的怀里,但渐渐的没有了眼泪。
只是江梅感觉到她的心脏湿了一片,酸涩窒息的像是溺在了醋里,沉重疲乏的像是拖着堆满废弃物的身体跑了五千米。
没过一会儿,雨声消失了,车慢慢进入车库,而后停了下来。
江梅抬头望向后视镜,无声的问他:“到了吗?”
裴振清摇了摇头,无声的回答:“放心。”
这时,她怀中的淳星捂住眼睛离开了她的怀抱:“抱歉,梅梅,你的衣服可能要换一下,我也得洗个脸。”
江梅将纸巾放到她的手上:“没关系,反正还有时间,就算换衣服也不麻烦的。”
和淳星说完,她抬头看向裴振清,眼神中带着询问:你,方便吗?
裴振清的眼神中充满安慰:“时间很充裕,楼上的工作室我已经打好了招呼,你们可以随时上去整理一下。”
淳星已经擦好了脸,闷声说了一句:“谢谢你,裴振清。”
随后,她也没有等到裴振清的回应,就直接牵住了江梅的手,打开门:“我们走吧,梅梅。”
江梅握住了她的手,又抬头看了一眼裴振清,走出车门:“好。”
淳星的眼睛,很红很肿,脸颊也微微的泛红,但眼神却坚定而又充满力量,少了疲倦和无力,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上电梯的时候,淳星依旧轻轻的靠着江梅,声音很低的说:“梅梅,有你在,真好。”
江梅望着电梯里倒影着的身影,微微一笑:“星星,听说比南方更南一点的地方,樱桃花、野梨花开的很早,冬天也很暖和,每天都是清空万里,阳光普照。”
“今年冬天放假,我们带着妈妈,就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看看,好吗?”
淳星失笑不已:“比南方更南一点的,是哪里?”
“海南岛吗?”
江梅顿了顿:“海南岛算,但我说的地方,没有那么南。”
“不过去海南岛也可以,听说那里冬天的海水也很暖和,还可以吃很多便宜的海鲜和热带水果。”
“我们还可以穿漂亮的泳衣玩水,你不是会冲浪吗?到时候还可以教我冲浪。”
淳星一脸纳闷:“你一个旱鸭子,也换气都不会,还要学冲浪?”
江梅有些心虚:“你不能这么想。”
“我没学会换气,可能就是因为用学游泳的方式去学换气,对我而言不适用。”
“说不定我学着冲浪就学会换气了呢?”
“毕竟另辟蹊径,走弯路也是到达终点的一种方式。”
淳星:……
虽然觉得很无厘头,但淳星还是被逗的轻轻的笑了笑,心想:我……竟然觉得她说的,好像真的有道理……
淳星真心的称赞:“果然,厉害还是你厉害。”
江梅一如既往的厚脸皮:“还行吧,勉强发挥而已。”
淳星:……
电梯‘叮’的响了一声,被江梅这么一打岔,淳星走出电梯的时候,繁杂的情绪,竟然真的减轻了很多。
淳星紧了紧牵着江梅的手,心里再一次感叹:有梅梅在身边,真好啊!
或许是裴振清打招呼的原因,工作室很热情,服务也很专业、周到。
等江梅再见到淳星的时候,她又是一个漂漂亮亮的、穿着香槟色晚礼服的女王了。
江梅只换了一件深绿色裸背长裙,外面套了一件浅色的长风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一场秋雨一场凉,在室内还没有感觉,但一到室外就特别冷。
江梅很怕冷,不仅她自己临时穿了一件深色的外套,她还给淳星披了一件。
一到停车场,外套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
淳星一边拉拢外套绑着腰带,一边说:“梅梅,还是你有先见之明,不然这种天气,几步路都冻得慌。”
江梅倒是有些失落:“嗯嗯,可惜穿高跟鞋不方便穿长筒袜,要不然还是穿两双袜子保险些。”
淳星深以为然。
走到刚才得停车位,比裴振清先开门的,是里臧。
看到里臧,淳星便停下了脚步,眼神看向向她走来的里臧。
里臧一如既往的殷勤,或者说关切:“冷不冷?”
“中午吃饭了吗?”
淳星没有说话,但眼中有泪水溢满。
里臧看向淳星的眼睛,竟然也微微的泛着红潮,眼神里满是心疼。
江梅看的心酸,微微走了几步,靠在裴振清打开的车门前,看着淳星。
里臧大大的敞开了怀抱,去抱住淳星。
淳星没动,手臂依旧垂着,但脑袋却轻轻的靠在里臧的肩膀上。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淳星的眼角,有眼泪滴落。
过了一会儿,她才伸起双手紧紧的抱住了里臧。
江梅坐回车里,关上了车门。
裴振清看了眼望着后视镜的江梅,启动车身,而后慢慢的开出去。
江梅有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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