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没有了昨晚那样难以自控的情绪。
即使满眼是泪，她，也已经能很平静的适应了。
其实，她早有直觉。
现在，只是提前被判了死刑而已。
“他当时……”
“一定很幸福吧。”
苏执也若有所思，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江梅的异常：“嗯，的确。”
让江梅觉得惊奇的是，苏执的语气，竟然颇为怀念。
但他很快，他又划开了下一张。
照片之中，裴振清虽然依旧青涩，但又多了几份少年的英气和英朗。
他减着贴着头皮的寸头，穿着无袖T恤，外面套着军绿色背带裤，但是背带只系了一边。
阳光很烈，但他头上什么也没戴，就无所畏惧的顶着烈日晒着，一脸认真的在系着身上的安全装置。
手臂上健壮的肌肉随着用力而微微凸起，而他的身后，停着一架直升飞机。
不远处，还能看见青草摇曳的原野、波光粼粼的大海。
总感觉，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这里是……”
苏执肯定了她的猜测：“就是那里，上次带你们跳伞的地方。”
江梅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幽远：“原来，他很早就去过哪里了。”
“嗯。”
又划开了一张，看到照片之后，苏执声音中有些兴奋。
“原来这张也在，哈哈哈哈哈哈……”
“有这张在，看裴振清还敢不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哈哈哈哈。”
江梅也觉得有些好笑。
画面中，他一脸委屈倔强又很不服气的坐在地上。
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开衫外套，里面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一件白衬衫，下身穿着烟灰色的裤子，白色的长袜，白色球鞋。
他席地而坐，双膝高高凸起，双手握着交叠在膝盖上，双眼微微仰起，看向镜头的方向。
白净的脸肿了半边，眼下还有明显的淤青，嘴角红肿渗血，看起来有点惨。
“你没想到吧!”
“哈哈哈……”
“你别看他一副斯斯文文、儒雅清高的模样。”
“他小时候又混又痞，又不爱搭理人，看起来高傲的很，没少招人群殴。”
“不过他从小就狠，胆子又大，招惹他的，都没得什么好果吃。”
“这应该是他十一二岁左右。”
“刚上大学，虽然已经差不多1米7左右的身高，但还没完全长起来多少。”
“脾气倒是又傲又硬，不知怎么就招惹了一帮十八、九岁的愣头青，结果就被群殴了。”
江梅的语气中，不由自主的泛起担忧和心疼：“后来呢？”
“后来，他一个人愣是把一群人打趴下了。”
“从此以后，闻风丧胆，再没人敢惹他了。”
“只是那天，他被学校逮到了。”
“我、臧哥还有裴爷爷去看他，爷爷让他道歉，他就是这样看向裴爷爷的。”
“我觉得有趣，就顺手拍下来了。”
江梅有些心疼：“看着……真可怜啊！”
“可怜？”
“你是没看到那些被他打的人。”
“那才叫可怜。”
“一个个脸肿的像猪头，严重的那个，一双手被他砸的满是鲜血淋淋。”
“要不是看他出手太狠戾，他爷爷也不会狠狠收拾他。”
“你不知道，他从小就这样。”
“狠起来，跟不要命似的，什么都不怕！”
江梅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屏幕中那个满眼都是不甘、不服的男孩。
“所以……他被打了？”
“那倒没有，裴爷爷很心疼他的，几乎没怎么打过裴哥。”
“不过那之后的一个月，除了上学，裴爷爷不允许他骑马射箭，也不允许他玩滑板打篮球，更不允许他去宋爷爷家学书法。“
“所以……”
“这比打他更让他难受”。
江梅没好气的问他：“那你怎么没帮他？”
苏执委屈死了：“天地良心，我怎么没帮？”
“要不是我和臧哥，说不定他还真得郁闷一个月。”
“事实上，裴爷爷最后还是轻拿轻放，关了他一个星期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江梅的心，五味杂陈：“那……”
“嗯？”
对上苏执疑惑的双眼，江梅心中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她想问，那……
他喜欢的人，陪在他的身边吗？
她想问，那时候，他……难过吗？
但……
还是没能问出口。
问了，又有什么意思呢，江梅？
没有任何意义的啊！
那是属于他的过去，是属于他和他炽热的爱人灿烂的过去。
问了，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年少时爱的人，知道如今都爱入骨髓的人，你凭什么去撼动呢！
他，不是不会爱人。
只是……不爱你而已啊，江梅。
江梅如是劝说自己。
“没什么。”
“只是觉得……”
“你们几个感情还挺好的。“
苏执一脸理所当然：“那是，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
“终于到了，诺，这张就是他玩乐队时候的照片。”
“他是乐队的主唱，也是吉他手、鼓手。”
“不过除了队内团练，他很少表演的时候当主唱。”
“所以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以为他只是个吉他手。”
照片中，他的头发长了一些，但仅仅也就刚刚到额头。
穿了一件纯白的衬衫，里面穿着一件绿色的T恤，T恤衫上印着一只白色憨态可掬的哈巴狗，身上穿着黑色的休闲裤，嘴中半咬着拨片，身上背着吉他，手中弹着琴弦，双眼望向人群，眼中满是热烈而又快乐的情绪。
下面的一张，他穿着灰色薄开衫外套，搭着黑色T恤，身下穿着白色牛仔裤，手指自信而又娴熟的飞舞在电子琴上，眼睛依旧望向人群，双眼兴奋而又热烈，清澈而又简单。
难得的是，苏执还存着一份视频，视频中，他们正在演唱Coldplay的《Yellow》这首歌，而他和另外一个吉他手分列舞台的两边。
身上穿着一件白色长袖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灰色的无袖宽圆领毛衣，身下穿着黑色的宽松长裤，脚下踩着皮鞋，看起来斯文又雅致。
但弹起吉他却又狠又老练，个性鲜明，独一无二，又酷又飒，格外的充满魅力。
即使隔着屏幕、隔着漫长的时间，她依然可以清晰的听到人们为他疯狂、为他痴迷、为他炽热欢呼的阵阵呐喊声。
原来，他也曾那样青涩，那样冲动，那样执着，那样风华正茂、轰动一时。
可惜，她都没有亲眼见证。
“酷吧！”
“我裴哥就是我裴哥。”
江梅满眼遗憾，眼神之中，满是羡慕和向往：“嗯，真厉害啊!”
“这时候他多大？”
“十五岁吧!”
“你别看看他一米八几大高个，看起来成熟又稳重，其实他还没成年。”
“他本来是他们乐队年龄最小的，你看这几个人，除了小宋，最小的也有20了。”
“小宋也是振清破格选入他们乐队的。”
“我曾一度怀疑，他选比他小两个月的小宋，就是因为他不想当乐队的老幺。”
“不过他从来没承认过。”
“而且最好笑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明明振清年纪很小，但乐队里的人都喜欢叫他‘裴哥’。”
“不知道是真的觉得振清长的着急，还是想看振清那张粉嫩帅气的脸，听到别人喊他‘哥’时故作严肃又认真的模样。”
“我一直怀疑是后者，梅梅，你怎么看？”
江梅：……
江梅很无语苏执的猜测，但是细想，好像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所以她说“如果是我的话，我应该是后者。”
“想想十五六岁青春年少的他，被迫给比他大的哥哥姐姐们当哥的模样，想想就觉得很激动。”
“那时的他，一定内心窘迫又害羞，但脸上肯定装的冷冷清清、镇定自如。”
“哇……好想看。”
苏执：……
“你好变态啊！”
江梅：……
“彼此彼此，何况您应当更胜一筹。”
“听您描述，我就知道您应该也在现场，而且一定是看的最欢、闹得最凶的一个。”
苏执：……
一针见血。
不过，为什么江梅梅会猜得到呢？
不过江梅并没有过多纠结，她只望向照片：“看起来，他很喜欢乐队，但后来……”
“怎么就放弃了呢？”
“不是放弃音乐……”
“只是……”
“反正，裴爷爷去逝后，他就没再玩过了。”
“那……”
“我知道，你想说太可惜了，是吗？”
“这种话，你可千万别当着他的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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