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寻不记得从哪本古籍上看到过。
太平郡之所以被称之为太平郡,就是因为太平山的缘故。
据说当初某位雄才伟略的大夏帝君挥斥方遒,携百万兵甲,气吞山河,虎口夺食,硬生生将苦州从妖魔的手中抢过来。
那时候的苦州还不叫苦州
太平郡也不叫太平郡
这位大夏帝君亲登太平山,祭天封禅,礼告天地,如此才有太平郡的由来。
可惜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当年的那位大夏帝君早已化作冢中枯骨。
威震妖魔的八百年大夏皇朝,似乎也气运将尽,垂垂老矣,不复当初的强盛。
封禅祭天之地,在漫长的岁月之后,沦落为土匪窝。
无疑可悲可笑。
据石全所说,早在十余年前,太平宫就已经占据太平山之地,这些年日趋壮大,郡府衙门虽然数次想要围剿太平宫,却都以失败告终。
两夹山的土匪是和官兵打游击,而太平宫却截然相反。
麾下十九寨的土匪,极为凶狠,曾在山下摆开阵势,和郡府的官兵正面对冲。
那一战,太平郡的兵卒被杀得丢盔卸甲,从此不敢再继续围剿太平宫。
与其说是土匪
不如说太平宫是割据太平山的地方武装,只是还没有打出造反的大旗罢了。
这两年,太平郡天灾人祸不断,水旱接踵而至,百姓流离失所,许多人活不下去,便纷纷跑去太平山,投入太平宫中乞食活命。
太平宫在吸纳这些流民之后,号称铁寨十九,刀手三千,纵横州府,凶威如日中天。
苏寻不知道其中究竟有多少属于夸大其词,可就算只有一成的实话。
那也是三百精壮贼寇,放到太平郡内,属于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
谁都不敢忽视。
就拿郭北县来说,衙门内有二三十号差役捕快,再加上各个村子的杂役,拢共不到五十人。
若是太平宫的贼寇打来,郭北县的差役捕快们根本无法抵挡。
这也是为什么县衙的这几十份卷宗中,在追查到太平宫时,便停下来。
没办法查
更不敢查
郭北县的捕快惹不起太平宫
同时就算查出来也没用
连郡府的兵丁都灭不了十九寨的悍匪贼寇,区区几十个捕快能做什么?
听完石全的话,苏寻陷入沉思之中,白皙的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发出轻轻的响动。
“大僧。”
石全摇头:“在下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突然要调查这些孩童丢失的案件。”
他顿了顿,无奈道:“但我还是建议大僧,不要继续查下去,更不要去招惹太平宫。”
“我听人说。”
石全:“太平宫内,有强大的修士坐镇。”
闻言
苏寻对神秘的太平宫,愈发的有兴趣。
最关键的是,郭北县内的妖魔余孽躲藏的极好,无从下手,只能通过太平宫这条线,看能不能顺藤摸瓜。
“嗯。”
苏寻点头:“贫僧也只是昨日在城外,偶遇一位妇人,哭诉自家孩童丢失,因此想来衙门看看。”
他并未没有告诉石全自己的本意,而是捏造个说得过去的由头:“眼下城内事务繁杂,修堤挖渠之事,迫在眉睫,等日后有空的时候,贫僧再查查这太平宫。”
整个郭北县,到处都是那些高门大户的眼线,衙门也不例外。
不得不防
苏寻有九成的把握,妖魔余孽就躲藏在张柳贺林等大户之中。
早些时候曾数次趁着夜色潜入这些人家,并没有找到蛛丝马迹,但他却不曾怀疑自己的判断。
偌大的郭北县,只有他们有能力隐藏妖魔的踪迹,并且为其提供助力。
事后又能完美的隐藏自己。
远远超出寻常人的范畴。
从县衙出来,已然是傍晚时候,暮色昏昏,街面上人影稀疏。
“见过大僧。”
但有相逢者,无论男女老幼,皆朝那年轻的白衣和尚行礼,苏寻只得逐一回礼。
极为麻烦,让他有些烦躁,不由得加快步伐,赶到菜市口小院和悟元等罗汉殿弟子交待一声之后,便独自出城,往兰若寺方向走。
明回兰若寺,实则只是个借口,用的脱身之计,暗地里去元安县,查查太平宫,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进行。
月明星稀,点点星光闪烁,若隐若现,构做满天星河,将这人间大地遮住。
先去寻慧空禅师,将近些时日,山下的情形说与其听,又提了太平宫之事,便回了厢房小院。
烛火摇曳,九尾狐蹲在竹林下的石板上,昂着脑袋,看着漫天的星宿发呆,尾巴随意晃动。
旁边的房间内,烛火的光芒照出一道忙碌的身影,以及窸窸窣窣的动静。
些许功夫之后,房门打开,出来的却不是和尚,而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哥。
约莫二十来岁,面若冠玉,剑眉星目,披着白色的长袍,极为俊朗。
至于莲花禅杖,则是用狭长的木盒子装着,背在身后。
苏寻如此改头换面,身上气度跟着一同改变,就好个大户人家出来行走江湖的游侠,眼底隐隐泛着些许锐气。
九尾狐回头,看到他的装扮,纵身一跃,落在苏寻身前,探头探脑,渍渍称奇道:“比先前英俊多了。”
“小和尚,要我说,你也干脆别当和尚了,去做个游侠不好吗?”
“不知有多少女子要对你投怀送抱,岂不比现在的日子逍遥快活千倍万倍。”
苏寻走到水缸旁,看着水中照出来的面孔,摩挲着下巴,笑道:“不错不错。”
随即望向九尾狐寻烟:“你知道贫僧为何在兰若寺出家,剃度为僧吗?”
“难道不是因为吃不饱饭?”
九尾狐听他提过这件事,偏头反问。
“那只是表象。”
苏寻叹气:“贫僧只是怕辜负这天下万千女子的心意,所以才出家为僧。”
九尾狐笑的前俯后仰,眼泪花都快流出来。
“伱这和尚,脸皮忒厚,当真不知羞。”
“老娘不过随口夸你两句,你却倒好,打蛇上棍,顺杆子爬。”
“不要脸。”
苏寻不恼,右手垂下,袖袍张开:“该出发了。”
九尾狐没有钻入袖袍中,而是跳到他的肩头蜷缩成一团。
“大半夜的,路上都是荒郊野外,连个鬼影都没有,谁能瞧见。”
她这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