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两人一年未见,但再次坐在一起,仍不免感到唏嘘。
时局变换,日月如梭,林克与苦说怀揣着各自的理想再次重逢。
现在的艾欧尼亚,处处有兄弟会的影子,可以说,之所以有现在的局势,离不开苦说的插手,换林克自己来都不一定能做到如此局面。
和斯维因那种算无遗策的强大控制力不同,林克更多的是对大局上的把控,种下一段善缘,成也好,不成也罢,主打一个摆烂,当然,也可以叫做无为而有为。
如果让斯维因仔细研究林克的布局,他必然不会有头绪,可等到所有谋划连成一张网后,猎物的死亡,便已经注定。
艾欧尼亚这盘棋,林克下了八年。
挣脱命运桎梏苦说只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劫才是林克原本准备合作的对象。
毕竟,在原先的时间线中,苦说只是个有点小聪明的野心家,死于劫和他的徒弟之手,一个完完全全的小丑。
林克不由叹气。
不管是李青、劫、苦说亦或者是卡尔玛,这些人,他们的天赋当真恐怖。
一旦用钥匙打开那扇门,为他们补全所缺失的东西,迸发出的力量皆令人为之赞叹。
现在的林克开始期待,期待和那些更多的陌生英雄相遇,期待那些邂逅会开出怎样的花朵。
因为,他,林克,就是那把钥匙。
“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想起了有趣的事情,对了,你怎么混到慎的阵营里去了?”
苦说叹气:“劫太强势,压得那些守旧派喘不过气,如果我不和劫打擂台,那些守旧派会和老鼠一般乱窜,即使是现在,慎也是被那些老头架着走,被忽悠着成为传声筒,慎的火候还有所欠缺,这些年,我确实忽视了慎的成长...”
“不止如此吧,我认识的苦说大师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苦说先是沉默,紧接着笑道:“当然,第一次协商会议能够召开,得所有人点头才行,少数服从多数,慎与其被其他人架着走,不如被我架着走,不说这个了,你拜托我救的小女友,作为尚赞地区的代表,也来到了普雷希典,那女孩现在可不简单,尚赞地区反抗军的二把手。”
林克没搭话,自顾自的喝着不那么滚烫的茶水,绽灵花茶的馥郁清香沁人心脾,片刻后,他放下茶杯,说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
“时机不成熟,太急了,苦说,太急了,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吗?这场会议,最快也应该在战争结束之后召开,而不是现在。”
苦说端起茶杯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平静,叹气道:“我何尝不知道呢?但...你知道这场战争中死了多少艾欧尼亚人吗?四十三万!他们大多是手无寸铁的平民...”
林克讥讽道:“你还会关心这个?这些人,这些生命,本应死于你的计划之中,如果我未来艾欧尼亚的话。”
苦说有些生气,脸上表情复杂,偏执中夹杂着疯狂,摇头道:
“两者在根本上不同,死于我之手,那叫统一的代价;死于诺克萨斯人之手,这是家国仇恨!”
林克斜眼打趣道:“所以呢?这就是你准备掀桌子,砍翻所有人的理由?”
话音刚落,所有的疯狂化作苦笑:“果然,瞒不过你...”
林克正色,盯着对方:“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理由,但这条路走不通的,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接下来成功了,那后面怎么办,你,你的兄弟会,会彻底失去政治博弈的资本,失去所有人的信任,你的出手,会让‘联合政府’这个概念,彻底沦为笑话。”
苦说语气僵硬,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从容:“没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吧,只是将联合政府的概念植入人心,至于我,我自有打算。”
不对劲,这老登今天怎么怪怪的,没有往日的锐气,林克决定不动声色,先试探他一手。
“可你一旦开了第一枪,那给联合政府染上了底色!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带有血腥底色的国家,它的未来会怎么办?艾欧尼亚这么大,你敢保证野心家就只有你一个吗!”
苦说默然,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时局逼着他这么做。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铁石心肠,杀人不眨眼,事实上,他确实如此。
但当越来越多人,因为他的理想而牺牲时,他反而迷茫了,怀疑自心底而生。
怀疑自己,能否抵达对岸,带着那些人的理想。
这种怀疑逐渐转化为焦躁,焦躁引导他的思绪开始转变,他惧怕失败,惧怕自己的失败。这种转变,让他不可避免的...又回到了‘老路’。
是逃避,也是自我安慰。
苦说终究还是凡人,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他不惧怕死,但他惧怕失败。
只有走在最前方的人,才能知晓,那背后追随者信任的目光,究竟具有何等的重量。
他眼神复杂,语气苦涩:“林克,你...不明白。”
林克简直火冒三丈,这老登...怎么一年不见,变化如此之大呢...
苦说不知晓林克的经历,林克也理解不了苦说所承受的压力,言轻莫劝人,这般道理亦是如此。
林克讨厌这句话,‘你不明白’,如此的高高在上,如此的傲慢。
知道他不明白就说的明白点!藏着掖着恶心谁呢!
“苦说,你确定你要在今天掀桌子?只要你点头,我会帮你,帮你做成这件事儿,但代价,必须得你自己出!兄弟会在这之后将成为过街老鼠,而你,将被新政府施以绞刑。”
此刻的苦说反而问起了林克,眼睛中带着些许希翼:“行得通吗?”
这话刚落,林克就知道出大问题了。
像他们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
好你个老登,看上去浓眉大眼,怎么第一个思想出问题?
林克大无语,怎么搞的他才是主谋一般,看向苦说,准备再次嘲讽,却不禁再次沉默皱眉。
现在的苦说,像一个真正的老人一般,脸上竟然挂着谄媚的微笑,那双眼神,让林克想起了送自己来到艾欧尼亚的老海狗。
苦说像是被打断了脊梁一般,挂在沙发上,没了以往的锐气和狠辣。
这一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原本意气风发、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这种转变让林克难以接受,心凉了半截,这可不是什么请客吃饭,要死人的!看着眼前的苦说,他有了明悟。
苦说在主动求死!
可是,为什么?原因是什么?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这根本说不通!
林克疯狂的在脑海里滚动着关于苦说的记忆,还是让他抓住了苦说从一开始就逐渐奇怪的地方。
守旧派...慎...是慎,也只能是慎。
果然,苦说加入鸽派阵营并非偶然。
能使他放下屠刀、心慈手软的,这世上也只有他的儿子了。
他是一位父亲,是被人寄予厚望的长者,唯独不是自己认识的苦说了。
“林克,你说的是真的吗?只要我死,就能换来...”
这条荆棘之路容不得半点心软,对别人狠,对自己要更狠!
既然苦说老了,那就让他暂时出局吧。
这老登以为只要自己牺牲就能两全?做梦!
林克在心里,默默将苦说的信任等级降低,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无情的开起了玩笑:
“嘻嘻,我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