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练了,不练了,受不了了。”李秀芸气呼呼往凳子上一坐。
那天内侍宣完太皇太后口谕让她进宫赏花,第二天就从宫里来了两个教她礼仪的嬷嬷,一个姓冯,一个姓刘,两张脸一个赛一个难看,就好像自己欠了她们几十两银子一样。
如何行礼,如何走路,一步该跨多少,贵人们问话该如何回答等等,事无巨细,烦到让人爆炸。
李秀芸大大咧咧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折磨,都说进宫当皇帝的女人,是光耀门楣,祖坟冒烟的大喜事,可如今在李秀芸看来,宫里这么多破规矩,进宫纯粹是找罪受。
再这么没完没了炼下去,李秀宁感觉自己得疯。
冯嬷嬷臭着张脸道:“李姑娘,莫说太皇太后,两宫太后,便是宫里别的贵人,若是冲撞了,那说不得也要挨上一顿鞭笞,宫里的鞭子可是恶蛟的筋所制,抽在人身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李姑娘这细皮嫩肉的要是挨了鞭子……”
“那我不进宫还不行嘛。”
刘嬷嬷冷笑:“李姑娘这是打算违抗懿旨?”
李秀芸不吱声,她就算再不懂,也知道违抗旨意的后果是什么。
“李姑娘,这次随你一起进宫赏花的秀女多达好几百,而你是出身最低的一个,正所谓笨鸟先飞,你要是能入了太皇太后和两宫太后的眼,那说不得也能得个位份,到时候李姑娘可就是宫里的娘娘,我们两个老奴见了您,还得行礼问安呢。”
刘嬷嬷嘴上这么说,心里压根没当回事,这么个乡下的粗鄙丫头要是能被太后看中,那才叫奇了怪了。
但是她们还不能不尽心尽力的教,免得李秀芸在宫里礼仪上出了什么岔子,再连累到她们头上,那岂不是冤得慌。
李秀芸气呼呼的,早知道这么麻烦,头两年就把自己嫁了,也省得遭这罪。
刚要咬牙继续忍着,院门砰的声开了。
于海涛风风火火进了院子,这几天可把他给憋坏了。
“秀芸姐,你知道那天……咦,你们是谁?”
“宫里来教礼仪的嬷嬷。”李秀芸哼哼道。
“宫里的嬷嬷?”于海涛瞪眼,有点反应不过来。
冯嬷嬷哼声道:“太皇太后宣李秀芸进宫赏花,我们是来教她入宫礼仪的嬷嬷,你是谁?若无别的事,请离开,莫要打搅秀芸姑娘学习仪态。”
明白了,这时候于海涛脑筋转的飞快,瞬间猜了个大概。
“姐,我跟你说呦,还记得你做饭给那个孟公子跟朱公子吃的事吗?”
李秀芸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时候的朱公子是太子殿下,现在是皇帝!”
“啊?”
两位嬷嬷闻言如遭雷击!
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太皇太后会把李秀芸这个商贾之女也放在秀女名册里面,原来是钦定,是皇帝在宫外的时候就已经相中了李家丫头。
我的天呐!
这还练什么啊,大差不差就行了好吧,皇帝自己看上的女人,进宫赏花纯粹就走个过场好吧。
这妮子家祖坟真的冒烟了吧,就凭被皇帝亲自相中这一点,进了宫,这位份能低的了?
两嬷嬷眼神变了,两张臭脸也彻底消失不见……
现在,似乎讨好中还带着点……谄媚。
户部尚书殷谦风风火火闯进内阁值房。
殷谦没找首辅万安,他直接到了次辅刘珝的值房。
最近朝堂暗流涌动,万安靠着万贵妃坐在内阁首辅的位置多年,如今万贵妃死了,成化帝也已驾崩,万安的首辅位子已然岌岌可危。
这些年,万安身为首辅,不思匡君辅国,却极尽谄媚之能事,以至于成化朝乌烟瘴气,奸邪横行。
新皇继位,万安便对万家人下手,极力想撇清自己和万贵妃一族的关系,更是为人所不耻。
说到底,万家三人的爵位确实应该剥夺,但是谁都可以谏言,唯独你万安不应该,这种手段,已然将过河拆桥的无耻,展现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都察院众多御史已经开始跃跃欲试,相信很快,倒万的浪潮便会出现,身为御史,如果能将首辅弹劾罢官,无疑会在自己的政治资历上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简言之,万安在朝堂的日子已经进入倒计时。
都快滚蛋了,谁还睬你,不落井下石就算给面子的了。
刘珝悠闲的喝着茶,万安一倒,他这个内阁次辅便会顺位成为首辅。
说句不敬的话,这大明很快就会开启属于他刘珝的时代。
“刘公。”
“逊斋。”刘珝微笑将杯盏放下,道:“为何如此焦躁?”
殷谦拱手道:“下官就不跟刘公绕弯子了,刘公可知新币之事。”
“略知一二。”
殷谦微怔:“造币向来都是户部所辖,如今那什么百姓钱莊,竟公然行户部职权,是否不妥?”
“确实不妥。”刘珝点头,似笑非笑道:“不过这百姓钱莊背后的东家可是皇家,逊斋总不会不知道吧。”
殷谦道:“陛下哪有家事!家事亦为国事,币制,涉及国之根本,岂可等闲视之。”
“逊斋的意思是想将百姓钱莊收归户部?”
“此乃理所当然之事。”殷谦昂然道:“那新币极为精美,仿造之难,难如登天,此等国之重器,岂能不由朝廷所控!”
刘珝呵呵道:“逊斋的意思,吾甚明白,不过,吾倒想知道逊斋如此急不可耐想将百姓钱莊收归户部,又打算利用钱莊做些什么?”
这话径直把殷谦给问愣住,好一会才反问道:“刘公难道觉得钱莊不该收归户部?”
“没什么该不该的,只有愿和不愿。”刘珝摇头道:“逊斋觉得这钱莊造币之术,难道可以一蹴而就?”
“自然不能。”
“那为何时至今日突然出现?”
“这……”
“其中缘由很是简单。”刘珝叹道:“今上聪慧,古今罕见,又极喜奇技之术,这新币想来也是那集墨苑研究之所鼓捣而出,且时日不短,今日方现,无非是先帝驾崩,今上已掌天下权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