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门外，足足停了一百三四十顶花花绿绿的软轿，轿子里自然都是当初名册中初步选定，被太皇太后邀请来赏花的秀女。
名册说起来已是二选。
真正的初选是京城以及各大州府，地方官府征选秀女后会将身世合格的秀女报备京城，礼部会根据各地送来秀女画像以及描述，确定哪些秀女需要来京参选。
这第一步起码要筛掉四分之三。
但最难的还不是礼部筛选而是府选。
这个府是宗人府，也叫宗令府。
所有入选秀女需前往宗人府，宗人府里的嬷嬷会对这些秀女正式挑选。
太高、太矮、太瘦、太胖的通通过滤，然后还有身体有胎记的，声音是否粗陋的等等全部剔除。
样貌是否精致不是标准，因为样貌不说丑陋，即便是长相一般都不可能来到宗人府，早在第一轮就拜拜了。
于是当初太皇太后看到名册上的四百多秀女，经过这轮筛选后，便只剩下了这里的一百三十七人。
唯一没有经过两次淘汰赛的只有李秀芸，毕竟是钦定的人选，参与淘汰赛毫无意义。
现在来到这里的秀女，九成九进宫之后不会再离开，因为即便没被选中，也会被留在宫中成为宫女。
能回去的只有两到三人，被选为皇后的女子，以及被定下为位妃的女子。
这两三人会离开皇宫，等到大婚的那天，被抬进皇宫，完成大婚仪式。
辰正三刻，仁寿宫大太监伍欣到达神武门，所有秀女下轿。
这还是李秀芸第一次近距离面对皇宫，以前逃难来京城时候倒是远远看过一眼。
一想到自己将会在这座皇宫里度过一辈子，李秀芸的内心莫名产生一丝惶恐。
李秀芸瞪大了眼看着神武门前的莺莺燕燕，她没读过什么书，认识的字加起来也不过百，但是她知道什么是国色天香、闭月羞花这类形容女子美貌的词。
这些女子大多十五六岁，十四岁的有，十七岁的也有，唯独她一人已是十八。
她感觉自己就是只落在天鹅群中的丑小鸭，有那么点自惭形秽。
然后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朱佑极那张无比欠揍的脸，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悲愤。
负责维持秩序的太监、嬷嬷让所有秀女排好队，没谁大声呵斥，主要是不敢。
这些女子当中有皇后，就算成了宫女也有很大的机会被皇帝临幸，万一怀上龙胎，瞬间便能母凭子贵。
这时候得罪人？
那得做好被忌恨，甚至以后被报复的准备。
天寒地冻，不少为了显廋的秀女穿的都很单薄，这时候被寒风一吹，冻的瑟瑟发抖。
李秀芸袄子里还加了线衣，而且她也干惯了粗活，这时候倒不觉得冷，于是看着那些被冻的直抖的秀女，多少感觉有些好笑。
“进宫。”伍欣挥手。
自有内侍打头，引领诸秀女进入神武门。
神武门进入皇宫便是宫后苑，也就是满清的御花园，神武门外则是景山，也叫煤山，是崇祯皇帝找了棵歪脖子树上吊的那座山。
宫后苑内，各种正值花期的花卉争奇斗艳，什么风信子、红掌、仙客来等等不一而足，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不过最美的还是雪梅，初雪过后，梅花盛开，预示春日即将到来，或许来年便是好年景。
不过没什么秀女有心思看花，谁都知道，今天将会是她们命运转折的一天，她们或将一步登天，或许只能在这宫中苦苦挣扎，要么到二十五岁被放出宫去嫁人，要么侥幸得到皇帝垂青，开启新的人生。
后者机会渺茫，但并非没有，当今皇帝朱佑极的弟弟朱佑樘就是宫女纪氏所生，一旦朱佑樘就藩，纪氏也会跟去封地成为王太后，无忧无虑过完一生。
李秀芸四处张望，估计真正有心思赏花的也只有她一个，泰然自若也好，没心没肺也罢，作为已经内定的昭容，顾左盼右，已然毫无意义。
“诸位秀女。”伍欣开口:“诸位可以在宫后苑里自由走动赏花，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记录在册，呈送到两宫太后哪里，现在皇帝还在早朝，等到朝会结束，你们会去仁寿宫……”
金銮殿，朝会仍在继续。
“陛下，自古以来，君不与民争利，集墨各大作坊贩卖商物，恐损皇家声誉。”
“君不与民争利？”朱佑极看向说话的户部右侍郎王锐，道:“按王爱卿的意思又当如何？”
王锐昂然道:“回陛下，臣以为集墨工坊当收归户部，由户部管辖，所得亦当归与户部，此为取之于民，亦用之于民。”
朱佑极笑道:“集墨工坊在皇家在朕名下，便是与民争利，归于户部便不算与民争利？”
“自然不算，户部乃公衙，所取所得，不为私利。”
“诸位爱卿常言，皇家无私事，朕之私事即为国事，如今朕这集墨工坊便成了朕的私事，而非国事了？”
王锐摇头道:“此不能一概而论……”
“十概而论也没用。”朱佑极斥道:“集墨苑乃先皇赐于朕收容赴京流民所设，迄今为止，收容流民已然过万，这些流民在集墨丰衣足食，无冻饿之忧，皆赖善商及工坊所出而得以延续至今，这几年间，户部可曾拿出一两银子用于集墨流民赈济，如今工坊日趋完善，终于能有所入了，户部便想来摘桃子，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
这话一次，满朝侧目。
说实话，朱佑极这话说的多少有些粗鄙，实在不该是为君者所当言。
“集墨学院如今五千师生的衣食住行，集墨军校上千官兵的军需用度，集墨工坊上万劳工的工钱福利，这么多年未曾短少过一文，每月开支最少四万两银子，朕将工坊交给户部，户部可敢保证一如往常，可敢保证没有任何官员会从中渔利，中饱私囊，若敢保证，朕便将工坊交给户部，从此后每月不定期查账，但凡短少，贪污一文，诛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