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门阀,犹如参天古木,根深叶茂,深深扎根于广袤的地方土壤之中。
在地方不仅掌控着土地与财富,更在无形中编织着一张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使得地方事务往往只需一语,便能风起云涌。
若真行那州牧之制,将地方财政之权柄、行政之决断、乃至军马之调度,尽皆归于一人之手。
试问这浩瀚无垠的大苍十六州,还有几州几郡,能心甘情愿地聆听那中央帝都的诏令?
大苍王朝,自开国之初,便面临着世家门阀的阴影,使得中央集权之路,始终布满荆棘。
即便是开国皇帝面对世家门阀,都不得不退让。
而今,再将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权力天平,向地方倾斜。
大苍还能保持其统一吗?
大苍到底是皇家天下,还是世家天下?
刘启面沉如水,胸中怒火如熔岩般翻腾,却硬生生被他压制。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锤,敲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地方之乱,不过癣疥之疾,何足挂齿?至于改刺立牧之说,更是荒谬绝伦,荒谬至极!”
言罢,他闭目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怒火。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群臣哗然,已按捺不住,纷纷出列,言辞恳切地劝谏起来。
“陛下,扬州烽火连天,幽州亦是风雨飘摇,此等危急存亡之秋,若再不思变革,恐重蹈覆辙,悔之晚矣!”
一位老臣,须发皆白,颤抖着双手,眼中满是忧虑。
“微臣附议,童大人之策,实乃救亡图存之良策。改刺史为州牧,既能迅速平息地方叛乱,又能加强地方治理,实为稳固大苍根基之不二法门。”
又一位大臣,声音坚定,掷地有声。
他们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好像他们真的是忧国忧民的臣子,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丞相大人缓缓跪下,以头抢地,声音洪亮,穿透了所有的喧嚣,“陛下,废史立牧,乃是顺应天命,符合时势之举。请陛下三思而后行,行立牧之道,以稳我大苍万世基业!”
“请陛下行立牧之道,稳大苍之基!”
群臣齐声附和,声震屋瓦,似要将这古老的殿堂,也一同撼动。
所有的大臣全都跪倒在地上,请求皇帝采纳童凯文的建议。
刘启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中的空气仿佛凝固,沉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凝视着眼前跪拜的群臣,心中五味杂陈。
他还有的选择吗?
如今看似跪在地上的是这些大臣,可刘启倒是觉得,现在跪在地上的是他,是他这个皇帝。
他是大苍的皇帝,他是大苍的主人。
可是他真是大苍的主人吗?
他回想起继位之初的雄心壮志,那时的他,满腔热血,誓要成为大苍的中兴之主,引领这片土地走向前所未有的繁荣。
可现实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将他那些美好的愿景一一割裂。
可惜啊,世家不需要有为天下,而需要无为而治的圣天子。
世家需要的是圣天子垂拱而治,需要的是一个吉祥物。
“好,下旨,改州立牧。”
刘启的声音冷淡而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他挥动衣袖,动作中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径直转身离去,留给大殿一片寂静。
“陛下英明!”
在场的大臣们纷纷跪拜,口中虽称颂着皇帝的英明,但眼神中却各自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皇帝心中不满意,大家也知道,不过只要皇帝同意了那就行了。
况且,这一次可不仅仅是他们这些世家推动这件事情,没有看到就算是皇族宗室,也同样十分乐意。
纵然是皇帝,也不可能站在所有人对立面。
几个大臣看向童凯文,笑着说道,“童大人,倒是没有想到,你还是个人才啊。”
谁能想到,这童凯文一直如同一个透明人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竟然能够提出这样的建议。
这童凯文是朝廷少有的寒门弟子,能够走到这一步,可以说已经是运气极好了。
平时也没有看到童凯文向哪一个世家靠拢,所以他的背后是谁?
不过不管怎么说,废史立牧,这个建议当真是博得了所有世家的好感。
童凯文只是弯着腰,依旧卑微的如同一个透明人。
“诸位大人,微臣只是为了朝廷考虑,为了天下百姓考虑而已。”
几位老大人看了一眼童凯文,摇摇头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童凯文弯着腰离开了皇宫,回到了自己家中。
虽然是朝廷的官员,但是童凯文不贪污、不受贿,又不投靠世家。
所以住的房子非常的破旧。
童凯文走到房屋之中,来到一个雕像面前,枯坐许久。
这雕像正是黄天的雕像。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非世家的天下,也非皇帝的天下。”
童凯文闭上了眼睛,继续说道,“大苍王朝顽疾根深蒂固,世家、门阀、宗室,各种矛盾重重,谁都改变不了这个王朝,除非打破一切旧的秩序,在毁灭之中重塑一切。”
童凯文心中热血在逐渐沸腾,为黄天盛世的降临,哪怕他沦为祸国奸臣,也无所畏惧。
童凯文出身寒门,本来也曾心怀一腔热血,想要忠君报国。
可惜的是入了朝廷之后,才发现举步维艰,根本做不了什么。
要么同流合污,要么沦为边缘人。
所以一直以来童凯文浑浑噩噩,行尸走肉。
不是他不想要做事,是这个朝廷,根本容不下要做实事的人。
直到童凯文接触到了黄天教义,看着手中的书,童凯文就如同看到了黑暗之中的明灯。
天下为主,君为客,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不是君主的天下,更不是世家的天下。
这个时代有问题,大苍有问题,那就毁灭大苍,再造黄天大世。
现在他需要做的是—潜伏。
皇宫之中。
刘启愤怒的说道,“英明!哈哈哈!听他们的话是英明,不听他们的话,就是不英明,好啊,当真是好极了,这就是臣的好臣子。”
王公公赶紧扶住了刘启说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陛下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呢?”
“哈哈哈!和他们一般见识?朕敢吗?这大苍主人是朕吗?是世家,是骑在朕头上的世家。”
刘启勃然大怒说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早晚要有一天,朕要将他们杀的干干净净。”
王公公赶紧示意皇帝,这里虽然是皇宫,但是未必没有世家埋葬的暗子啊。
话可不能乱说。
“陛下息怒,几位老大人也是为了朝廷着想。”
王公公赶紧开口止住了刘启的怒火。
刘启也明白王公公的意思,可是他太生气了,太愤怒了。
为朝廷着想?
这群乱臣贼子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只有自己家族的利益。
他们比陈胜、吴广更加更可恨,比黄巢更加可恶。
黄巢怎么不将他们全都杀光呢?杀个干干净净?
刘启不无恶意的想着。
刘启这个时候甚至都开始后悔了。
早知道改史立牧,他担心什么扬州和幽州叛乱呢?
如今扬州和幽州叛乱,只是有两州之地沦陷,朝廷明面之上至少还能掌控十四州之地。
可如果改刺史为州牧制度之后,这大苍十六州,还有多少州愿意听从朝廷的号令。
可是刘启根本就没有任何选择。
表面之上那些大臣是劝谏,实际上根本没有给刘启选择。
刘启甚至清楚,接下来那些世家会做什么事情。
他们会借着这些叛乱,推动州牧制度的确立。
如果这州牧制度一日不能落实,那么这天下的叛乱,一刻就不会停息。
这就是世家,这就是他的好臣子。
王公公跟着刘启走进了宫殿深处,屏退了左右。
刘启悲哀的说道,“王公公,你说朕还算是大苍的皇帝吗?朕这个皇帝,是不是特别无用?”
“这不怪陛下,陛下永远都是大苍的皇帝,是大苍的主人。”
王公公低着头开口说道。
刘启却是不再言语,他是大苍的皇帝。
但是他只感觉到十分无力,身为皇帝不能随心所欲,反而是每一步都是举步维艰。
刘启甚至有一种冲动,不惜一切代价,杀掉这些世家的冲动。
刘启轻叹一声说道,“王公公,你说朕该怎么办呢?”
“陛下奴才这里倒是有一点想法。”
王公公跪在地上说道,“当然奴才也不知道到底行不行。”
刘启不由看向王公公,询问道,“说来听听。”
刘启倒是不觉得王公公能有什么成熟的建立。
为了打压世家,他任用了一些宦官,可依旧不足以和世家对抗。
甚至说对于世家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反倒是世家大族,给他按上了一个亲近宦官,不识忠奸之名。
王公公开口说道,“陛下,不如设置锦衣卫,以锦衣卫来监察天下,监察百官,同时设置东厂、西厂,严查一切不法。”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镇压不法,打击叛逆。”
王公公将锦衣卫、东厂、西厂这些特务组织一一道来。
刘启只感觉到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是啊,以前他怎么没有想到这样办呢?
凭什么世家能够一直骑在他的头上,他可是大苍的皇帝,是天下十六州的主人。
既然世家不讲规则,那就别怪他掀桌子了。
刘启不由哈哈大笑说道,“好!好!好!王公公,朕倒是没有想到,伱还有这样的聪明才智,东厂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以后你就是东厂之主,负责东厂的筹建。”
锦衣卫、东厂、西厂,这些特务组织,绝对是对付朝臣的一把利器。
刘启也知道王公公这样提议,也有自己的私心,不过他不在乎。
这东厂交给王公公,西厂交给另外一个公公。
锦衣卫他亲自来筹办。
东厂、西厂,还有锦衣卫相互之间制衡,也不会产生尾大不掉的情况。
王公公磕头道,“多谢陛下,奴才一定将东厂之事给办好。”
刘启哈哈大笑,当即就让王公公下去办事了。
今日至少想到了对付那些世家的一些办法,所以必须奖励一下自己。
刘启当即叫来五个妃子,一起大被同眠。
王公公回头看了这一幕,轻轻叹口气,然后回到自己的住处。
他朝着黄天雕像上了一炷香,轻叹一声说道,“陛下早就非曾经刚刚登上大位的陛下了,希望陛下不要怪我吧。”
刘启继位之初,想要励精图治,却步步被掣肘。
而后或许是发现他根本无法做些什么,开始沉溺享乐起来。
从明君变为昏君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只要一日的功夫。
何况刘启也从来不是什么明君。
现在的刘启就算是对于世家不满,可惜也早就非当场继位,有雄心大志的皇帝了。
王公公提出设立特务机构的,的确是对付世家,对付大臣的不二法门。
可惜啊,那也需要背后强有力的支持才能推动。
在如今这个时候,若是强行推动,只会造成世家的反弹,时局更加动荡而已。
如果刘启能够徐徐图之,操作的好的话,的确能够使得锦衣卫成为他手中的利器。
可如果刘启急功近利,那怕是会自食恶果。
王公公拿出《黄天道章》读起来。
“有饭同吃,有衣同穿,有田同耕,有钱同使;无处不保暖,无处不均匀得大同社会,属于天下所有人的黄天盛世。”
王公公目光之中带着希望的光芒说道,“真好啊!”
他将《黄天道章》收起来,目光逐渐变的坚定起来。
他的左边是他效忠的陛下,右边是那无数和他一样在底层挣扎的泥腿子,是被压迫者。
“陛下,要怪就全怪我吧。”
王公公深吸一口气,坚定的开口说道,“老奴虽然卑贱,但也要为和老奴一样卑贱的人,争得一条活路。”
所有的被压迫者,全都联合起来!
他们在这个革命之中,失去的只是枷锁,他们获得是整个世界。
大同社会,黄天盛世,就要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