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圣旨到了,庄必马上站起身来,这就向外走去对着朱靖和欠身说:“殿下,奴婢先离开一会。”
朱靖和点点头。
小太监没喊朱靖和,那就说明这个圣旨是庄必一个人看的,他也就不必去了。
庄必回来之后和朱靖和聊了几句便先离开了,听完庄必和他说的话,朱靖和颇有兴趣的笑着。
咚咚咚
门缓缓打开,门口是戴着眼镜,是一脸斯文相,不苟言笑的陆怀成。
“陆藩台怎么有空晚上来找我?”
“钱江郡王殿下,下官口渴,可否问您讨一杯茶水喝?”
朱靖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陆怀成便入了房间内,朱靖和给他泡了一杯茶。
儒雅的中年男人,喝茶也有着类似望闻问切一般的规矩,一副沉稳老派的模样。
“钱江郡王殿下,您的风寒好些了吗?”
“托藩台的福,已无大碍。”
没营养的寒暄之后,陆怀成说:“殿下,实不相瞒,今日下官前来还是为了和谈的事情。”
“陆藩台是为英格兰人说情来了?”
陆怀成不见喜怒的脸上,尴尬了一下,少年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似乎是他这个老派的人不习惯的。
“殿下说笑了,下官是大明的臣子,怎么会为了英格兰说情呢。”
“只是,殿下今日和谈,大致的方向已经达成,也请您退让一些,这样才能尽早的完成和谈与内阁诸公交代,大战已毕,完成和谈对殿下来说也是好事,听闻殿下不日高升,下官先恭喜殿下了。”
朱靖和面露微笑:“陆藩台,消息倒是灵通,第六区大战而胜,我若升官,陆藩台身为一方封疆大吏,升官定然也是少不了的。”
说到此处陆怀成那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也难以抑制的露出一丝笑容。
非不能忍着笑意,实不想忍着,志得意满时,当笑便笑吧。
朱靖和举杯做敬酒状说:“陆藩台,你本就是一方布政使,若再高升,得是端坐阁中,尊一声阁老了,我以茶代酒提前祝您高升。”
“我资历尚浅,哪能与中枢诸公相提并论。”
嘴上谦虚的,但是提起杯子接受了朱靖和的“敬酒”随后又接着说。
“不过若能有机会与诸位阁老学习讨教,下官荣幸之至。”
人逢喜事精神爽,年纪大了,不过是爽的内敛一些。
朱靖和敬完这杯后说:“陆藩台,我知道你希望早点结束和谈,但是今日我已经退让了,若这样还无法和谈,那我们打了这个胜仗有什么意义。”
陆怀成据理力争:“殿下,禁烟之事,内阁没提,殿下何必一直揪着不放呢?”
少年郡王放下了手上的茶杯,颇有兴致的问:“陆藩台,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要问你一个问题。”
“殿下,请说。”
“今日和谈的时候,我二叔问了你一个问题,英格兰用孟买港的税收权来冲抵赔款,你是否觉得此事是有利大明的,当时你的回答是有利的。”
陆怀成面不改色的说:“是的,现在我的回答也是的。”
“那你是否知道,孟买港的税收主要来自于鸦片的贸易,一旦我们接受了孟买港的税收,那么等于赚的就是鸦片贸易的钱,鸦片贸易后续在大明会兴起。”
听到朱靖和这段话,陆怀成犹豫了好一会,才抬起眼皮,郑重的看着朱靖和回答:“下官,知道。”
此时朱靖和的表情变得极其的有趣,在他的神通【诚】面前,没人可以说谎。
之前和谈中让朱简政问了陆怀成这个问题了,当时得到的答复,陆怀成没说谎,他说的就是他的真心话,他发自内心的觉得拿到孟买港的税收对大明是有利的。
当时朱靖和就非常的疑惑,他甚至都差点怀疑自己的神通出问题了,最后认为是陆怀成或许,可能,真的没想到孟买的关税来自鸦片。
但是现在一问,陆怀成非常清楚孟买的情况。
这也就意味着,两句话都没说谎,也就切切实实的意味着,他发自内心的认为就算是接受了孟买的鸦片贸易关税,就算是让鸦片贸易渗透进来,对于大明来说也是有利的事情。
这让朱靖和觉得非常的疑惑且“有趣”,明知道是错的,却真心的认为对的。
但是转而他想明白,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永远的将鸦片打上了错误的标签,这是他经受的教育和未来在互联网上看到国外乱象形成的意识。
但是陆怀成不一样,他或许并不在乎甚至没有怎么接触过那些底层因为鸦片而家破人亡的老百姓,他对于鸦片的危害认知的并不全面,看到的更多的是因为这东西能够带来的利益,或者说他更在乎的政绩。
同理还有庄必也是一样的。
他跟着朱靖和见到的事情多些,也明白鸦片的一部分危害,但是没像朱靖和一样上升到那么高的高度。
鸦片会腐蚀国民,会侵害国运,这几乎就是朱靖和潜意识里面的想法。
可是没办法推己及人,所以此事到底只能他一人来做。
朱靖和只能再次态度强硬的说:“陆藩台,鸦片的事情就不必多说了,我意已决,此战中共剿鸦片19187箱和2119袋,总重量2376254斤,价值5000万两白银,都将在十日后在孟买销毁。”
5000万两白银啊,整整5000万两。
盯着这庞大金额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若是不销毁,这些东西一定会通过一些暗地里的渠道流回到市场上,甚至形成产业链。
陆怀成了解朱靖和是个非常强硬的人,想要凭借这样简单的言语说服他,几无可能。
此时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封被护的很好的信封,小心翼翼,毕恭毕敬的递给了朱靖和。
信封上用带着金漆的墨洋洋洒洒的写下了三个大字,笔力浑厚,笔锋苍劲。
但是朱靖和没有接过信封,反而是问:“这三个是什么字?”
陆怀成面露尴尬:“殿下,这是我们陆家老祖的亲笔信,写的是老祖的名讳。”
“陆”
“永”
“盛”
“你们老祖的笔迹潦草了一些。”
陆怀成那沉稳的脸上此时再次出现了尴尬的表情,说:“我们陆家老祖为大明十大书法家之一,在书法上的造诣极高,人说他的字是艺术。”
“看不懂的就是艺术。”
陆怀成听到朱靖和的言论,不由的暗自贬低朱靖和不过是个年轻好战的小郡王,根本不懂文化,这三个字居然都认不出来,学识浅薄之流。
朱靖和似乎不打算给他家老祖的面子,言语上如此,行为上也一样,此时让他的手一直悬着,并没有接过信封的意思。
陆怀成身为一方封疆大吏,此时有了些怒气,但是强装谦卑的说:“殿下,这是陆家老祖亲笔信,还请殿下过目,老祖乃是【长生天】,殿下应当看看。”
听到长生天,朱靖和略带不屑的一笑,轻骂:“一群长生久视的老怪物。”
这话,陆怀成可不敢接。
最终朱靖和还是接过了信,但是没有打开,反而说:“陆藩台,这信你看了吗?”
“此乃老祖给殿下的信,里面的事情或许涉及机要秘密,下官怎么能看呢?”
朱靖和却将信送回了他的面前,悠闲的说:“陆藩台是正儿八经的榜眼出生,文学功底扎实,我可比不上,连你们老祖写在信封上的名字我都看不懂,想必里面的内容我是读不懂了,就劳烦陆藩台帮我念念。”
陆怀成此时才反应过来之前朱靖和假装看不懂字就是为了这个,自己居然还得意洋洋的内心嘲笑对方,现在好了,中计了。
“殿下,我……”
“陆藩台觉得为难的话就算了,我让身边的太监看,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他不能看的内容,不过也没办法了,谁让我不认得你们老祖的“艺术”呢。”
“下官……下官自当为殿下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