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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高功洛水,踪迹杳然,今不知所往,疑战死。】

林桔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脑海中各种线索交织,如同散落的珠玉串联起来,清晰明朗。

渊潜道人打伤同道,夺取法宝,原来是为了报私仇。

而这虎贲卫领军北上,是公私皆有。

他们,都是为了对抗那横亘数州,如同天谴般连绵不绝的十万大山,都在以血肉之躯,在起锋镝,在塑人道。

“十万大山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林桔沉默片刻,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昔年降神者分裂,有极小的一部分王朝贵族,隐入十万大山,世世代代看守封在青山深处的魔神。”

可惜时过境迁,那禁制中的万元法气都已经消耗殆尽,无力再镇压那些血食之神。

连那些王朝的后人们,都已经被屠戮一空。”

道子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转头看向囡囡,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其实也不尽然,有些被贬为奴隶的后人,侥幸逃脱了魔爪。”

“但如今,连东南道地界的昔日仙人都已化作无知无觉的傀儡。

仅存的几位,无法踏足这片天时流转,将要绝法之地。

只能靠我们这些凡人,当个缝缝补补的裱糊匠。”

“有胜算吗?”林桔直视着道子的双眼,问道。

林桔不解。

“胜算?”

道子倏然冷笑,

“那些依靠古法苟延残喘的神明,同样会流血,会力竭,也会被这片末法之地所排斥!一样从这处绝法之地,得不到裨益!””

“没有血肉,没有万元法气,祂们这些属于古修的神祇,不足为惧!

道子眼神坚定。

虽然他很清楚……

哪怕据守临城,他们还是会死,区别不过是时间的多寡罢了。

他最后面带苦楚,背过身,独自喃喃道:

“我们所求,不过是……拖延时间,警醒世人罢了。”

林桔闻言默然。

警醒世人,警醒世人……

只怕是他们的一厢情愿吧……

警醒世人,谈何容易?凉州赤地千里,尸横遍野的消息传到京城,那些高高在上的衮衮诸公,也不过是轻描淡写地一笑了之。

魔神所求,不过是一介安寝之地。

宗门可以迁,朝官可以走,这些人,谁在乎那百姓的死活呢?

可围剿这些魔神,所付出的代价太过高昂。逼急了祂们,在末法之地,谁能解决?

天时流转,绝法之地,不过是小部分罢了。

像渊潜道人,虎贲卫这样的修士,终究是那格格不入的异类。

林桔明白他们的偏执,但目前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还是整合临城中大大小小的势力。

到时候,无论是战也好,走也罢,都有余地。

既然如此。

林桔同李雯拜别灵符道子,骑上蹄骨,向那熟悉的宅邸行去。

城主府外。

沉默寡言的甲士已经严阵以待,等候着这座宅邸真正的主人。

林桔威压豪族,携手虎贲的消息,早已传的沸沸扬扬。

作为隶属城主府将士,他们早已经见过多个“林桔”了。

最真的那一个,甚至还带着城主大印,可他们无一例外,都被揭穿身份,化作一摊烂泥。

哪怕是现在,对这位“林桔”的身份,还是有很多人不以为然,有甚者,甚至认为是豪族和虎贲卫夺权的诡计。

在那些审视打量的目光中,林桔终于见到了城主府如今的话事人。

那伏在案上的姚鳞,微微抬头。

那白袍将军不复之前的洒脱,反而疲惫许多。

姚鳞原本白皙的脸上,此刻布满了胡茬,双眼布满血丝,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公子可别觉得我惺惺作态,我是真的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意料之中的争权夺利没有出现,反而上演一出忠臣的戏码。

林桔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疑惑的开口:“你这么知道是我?”

姚鳞苦笑一声,取出片刻不曾离身的魂灯:“公子一进入林持,我就知晓了。”

林桔好奇拿过这个古朴魂灯。

【魂灯,里面蕴含有部分“林桔”(原身)的元神】

【“林桔”(原身),自幼年先天不足,渊潜借助行者(宫游)秘法补足魂魄,是天生的行者载体】

要是这么说,那个真真正正的林桔,现在应该还在临城的某处……

“渊潜……他究竟谋划了多久?”林桔握着手中的魂灯,惊涛骇浪在心境涌起。

“公子,若是没有他事,不妨见一见苗道官,他在里屋等候许久了。”

张庆之粗犷的声音打断了林桔的思绪。

他素来不喜拐弯抹角:“城主重伤,已被送往东南总督府,如今城中大小事务,皆由苗道官主持。”

“苗道官同样身负重伤,却心系城中安危,日夜盼望着公子归来……”

说到这里,这膀大腰圆的汉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话重了,放缓了语调,“公子还是去见一见吧。”

林桔闻言,没有犹豫,独自向着里屋走去。

和那深深刻入地面的痕迹。

林桔点点头,没有多言,径直走向里屋。

临到门前,看着周围被术法烧成灰烬的园林假山,他脚步微微一顿。

假山已被术法轰击成一堆碎石,地上还残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焦黑痕迹。

不复往日荣光……

而曾经叱咤风云,为天下有数大修士的苗轲,如今也已经病入膏肓,只能吊着一口气,勉强不死罢了。

林桔心中五味杂陈,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房门。

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一位面目犁黑,形销骨立的老人躺在床榻之上。

气息微弱。

正是见过几次面的那位苗轲。

听到响动,他吃力地睁开双眼,浑浊的目光落在林桔身上,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在正中间躺着一个形如枯槁,。

察觉到动静,苗轲艰难地抬起眼皮:“公子可让老夫等了好久。”

“还好,还好,老夫和绛姬护送完城主后,就立刻赶回了临城。”

老人的声音嘶哑无力,如同破败的风箱一般,命不久矣。

林桔沉默,此情此景,他不知如何面对。

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告诉老人,其实真真正正的林公子还活着,活的好好的?又或是宽慰老人,自己会接手临城事物?

都不太妥当。

眼前的枯瘦老者的胸口处,赫然有一道狰狞可怖的伤口,深可见骨,不断有黑气涌出,侵蚀着他仅剩的生机。

已然是药石头无用了。

要不是心中还有牵挂,老人早撒手人寰了。

林桔长久的沉默被老人当作是伤心,苗轲惨然一笑:

“老夫活了百余年,一生杀戮不断,早就该交代在战场上了……如今能再见公子一面,已是上天垂怜……”

公子要牢记,往后修行,切记有借有还。”

苗轲话没说完,猛地咳嗽起来,咳出许多黑水。

林桔连忙上前,轻抚老人单薄的后背。

苗轲本是油灯枯尽,这下不知哪来的力气,攥住林桔手臂。

“公子有何想问,速速开口。”

林桔看着那苍老的面孔:“谁来攻城?戮门为何?”

“那夜,四尊六天鬼神降临临城,老夫拼死才击退两尊…

但三十日后……天庭,天庭将彻底崩碎。届时……将有十二尊鬼神降临人间…”

苗轲神采奕奕,面怀杀意,他慨然开口:“戮门。乃五通真人洛水所创……取戮力同心,共诛妖魔之意!”

老人眼睛越来越亮,但神志越来越混沌,紧紧抓住林桔的手,语无伦次地呢喃着:

“林兄,是我之错,归来后未曾迁移百姓。

但林桔尚未找到,我实在不忍……”

老人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细若蚊蝇,却一直没有松开林桔的手腕。

到最后,嘴里还缓缓念叨着什么。

林桔轻轻低眉,将耳朵贴近老人的嘴唇。凑近一听,顿时热汗迭出,如置熔炉

原来老人临终喃喃的,乃是“迁民”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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