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2月24,这天一早,中野久勇刚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报告!”
“进来!”
话音未落,小林副官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报告课长,经过这段时间的监测,已经基本能够确定,最近十分活跃的‘银狐’应该就藏身于法租界内。”
“法租界?”中野久勇听了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果然不出所料的笑容,随即便沉声下令道,“传我的命令,立刻把诱饵放出去!”
“哈依!”小林副官立刻打了个立正领命道。
“76号那边呢?有什么异常没有?”中野久勇又问。
“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最近一段时间,站里人私下里议论最多的,就是机要室主任助理许宝和那个秦氏企业董事长千金的花边新闻了。”
“又是那个许宝?看来这家伙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啊!”中野久勇听了不禁皱着眉头说道。
“是啊,据说这个姓许的虽然刚刚加入76号不久,但很快便获得了机要室主任徐文强的信任,而且跟据川田少佐所说,此人不光接人待物很有一套,办起事来也圆滑得很,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野心太大,而且从来都不加以掩饰,故而在外面的声誉也并不算太好。”
“野心太大?这或许倒是个可以利用的家伙。”中野久勇用手摸着下巴,一脸玩味地说道。
这世上的事物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几近完美无缺的人和事,就越容易令人起疑,反而缺点越是明显,就越容易获得他人的信任,毕竟有句话说得好,所有的恐惧都来源于未知,一旦掌握了某些人和事物的弱点,自然就会本能地觉得其对自己的威胁程度直线下降,甚至不值一提了。
想到这,中野久勇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小林副官说道:“嗯,做的不错,继续监视,发现任何异常,立即向我汇报!”
“哈依!”
而就在小林副官向中野久勇汇报的同时,许宝却才刚刚从兴隆号二层的一间豪华包间的大床上睁开了眼睛。
自打之前被房东太太从石库门房的亭子间里赶出来之后,许宝便索性住进了兴隆号上,一来这里本就是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齐聚之地,对他这样的情报人员而言绝对是个搜集情报的绝佳场所;二来,也能兼顾一下自己的香烟走私和销售的生意;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可以间接地了解那支队伍的最新动向,即便不能直接与其取得联系,也算是能够让许宝聊以自慰了。
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之后,许宝这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在得知了自己跟秦晚的事情被报纸公之于众,进而导致了秦晚上演了一出,富家千金大闹76号的事件之后,许宝当即就被徐文强叫到了办公室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然而转过天来,站里对许宝的具体处分还没有下来,就又被记者抓拍并曝光了那天在咖啡厅里见面时的照片,不得不说这秦家安排的记者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的,不但巧妙地抓拍到了秦晚落泪时那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样子,更在报道的时候采用了极具煽动性手法,直接将许宝塑造成了一个公然逼迫秦家大小姐就范的恶人形象。
就这样,许宝便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取代了之前的那个流氓头子吴四宝,“成功”地成为了又一个让全上海的普通民众都恨得牙根直痒的流氓汉奸了。
尽管这样的结果的确有些出乎了徐文强的意料,但实际上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于是便索性就坡下驴,勒令许宝停职察看一周,待在家里静思己过了。
当然,这些只是做个样子给外人看的,实际上则是相当于给了许宝一周的时间,要他利用这段时间好好计划一番,如何从秦家那边狠狠地敲上一笔。
简单洗漱了一番之后,许宝这才慢悠悠地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兴隆号的一层,准备美美地享受一顿丰盛的早餐。
然而才刚拿了一杯牛奶,阿波便凑了过来,笑眯眯地招呼道:“宝爷,您醒啦?今儿个怎么起得这么早啊?”
“爷我掐指一算,今儿个可是个好日子,诸事皆宜,尤其适合摆谱耍威风,抓紧时间把早饭吃了,吃完早饭之后就去车行帮我租辆车,爷带你好好出去耍耍!”
“收到!”
听了许宝的话后,那阿波整个人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甚至连饭都懒得吃了,直接就跑去给车行打了个电话,租了一辆小轿车回来。
而许宝则不紧不慢地享用了一餐丰盛的早餐之后,才带着阿波乘车来到了仁济大学的门口。
时值午休,刚刚结束了上午课程的学生们正三三两两地从教学楼理出来,许宝和阿波两人便到了。
远远地就看到了阿玉正在朝自己这边走来,于是许宝便挥了挥手招呼了一声,“阿玉!这边!”
“阿宝哥!?”对于许宝的到来,阿玉显然十分地意外,于是便不由得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有些惊喜地跑了过来,“你怎么到学校来了?有事吗?”
“瞧你这话说的,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了?”许宝佯装生气地回道,“更何况今天可是我们阿玉的生日,我这个当哥的,又怎么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呢?”
说着便将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到了阿玉的手上,“喏!送给你的!”
“哇!谢谢阿宝哥,是什么呀?”
“没什么,我记得你不是打从去年起就一直念叨着想要订做一套新衣服吗?所以我就专门找人替你设计订做了一套,不过在学校里可不能穿哦,免得遭别人妒忌。”
此话一出,阿玉便立刻有些按捺不住自己激动得心情了,“那……我可以拆开看看吗?”
许宝则笑着点了点头,一脸宠溺地回道:“当然可以了!”
听到这,阿玉便二话不说直接拆掉了包装,打开一看,顿时整个人都有些呆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说道:“这……这也太好看了吧?!这面料这样式,简直就跟在做梦一样呀!只是这样一套衣服,肯定花了你不少钱吧?”
“嗨呀!什么钱不钱的,只要你喜欢就好,至于其他的就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了。”许宝摆了摆手说道。
“当然喜欢了!不瞒你说,阿宝哥,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收到这么珍贵的礼物,谢谢你!”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好巧不巧地从传了过来,“阿玉,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同学们都有些等不及了……”
不想话没说完,那人就注意到了站在阿玉对面的许宝,顿时一股无名之火便不受控制地爆发了出来,快步来到近前将阿玉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厉声质问道:“好你个姓许的!之前那笔账本少爷还没来得及跟你算,没想到你小子竟然又跑到我们学校来,打起阿玉的主意来了!简直岂有此理!”
许宝则笑了笑,“秦小少爷,别那么激动嘛,我只是来送个生日礼物而已,毕竟今天可是阿玉的生日,我这个当哥哥的总得有点表示才行啊!”
此话一出,那秦昊便不由得一愣,随即便有些诧异地转头对阿玉问道:“真的吗,阿玉?今天真是你的生日?”
阿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算是承认了。
这下许宝可就不干了,皱着眉头质问道:“怎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就你这样的还有脸说日后会对阿玉好?骗鬼呢呀!”
然而话音未落,阿玉便连忙解释道:“不是的,阿宝哥,你误会了,是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秦学长,今天是我的生日,不关他的事。”
听到这,那秦昊立刻便有了底气,“听到没有?这可是阿玉亲口说的。”
不想许宝却轻笑了一声,“那又怎样?作为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的生日是几月几号都不知道,搞得一副还挺自豪的样子,真不愧是你呀,秦小少爷!”
“够了!姓许的,你少在那里跟本少爷阴阳怪气的,本少爷再怎么,追求女孩子的时候也都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不像你,尽会使那些卑鄙无耻的流氓手段!”
“骂得好!骂的痛快!不过说真的,我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因为你,你姐也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我的求婚了。”
“你说什么!?”此话一出,那秦昊整个人都愣住了,正要追问下去的时候,却发现许宝已经准备转身离开了,于是便赶忙抻着脖子喊道,“姓许的,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再走!你……混蛋!”
然而他喊得越凶,许宝和阿波两人便走得越快,等到秦昊反应过来想要追上去的时候,那二人却早已出了校门,坐回到了车里,扬长而去了……
“哈哈哈,宝爷,我真是服了你了,几句话就把那姓秦的鼻子都给气歪了,真是太过瘾了!”
回来的路上,阿波便忍不住眉飞色舞地说道。
许宝则撇了撇嘴,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这算什么?实话告诉你吧!刚刚那些只不过是开胃菜而已,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说完便压低了声音对吩咐了一声,“一会派人在学校门口守着,看那姓秦的那小子晚上要带阿玉去哪里过生日。”
阿波连忙点头,“好嘞!宝爷,您就瞧好吧!”
“另外,再去兴隆帮叫几个人来,记得穿体面一点,别给爷我丢人!”
“知道了!”
华灯初上,尽管夜幕才刚刚降临,但仙乐斯的门前却早已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了。
绚烂的灯光下,混杂的空气中烟酒气息仿佛交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环绕在那悠扬婉转的乐曲声中,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舞池中的男男女女迈动着轻盈的舞步,尽情地释放着内心的激情与活力。
而就在这片喧嚣的氛围之中,几个深色西装,无论是脸上的神情还是状态都与周围人显得那么格格不入的人却悄然穿越了舞池,径直走向了二楼的一间包厢。
此时的包厢里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聚会,至于主角,自然便是这次聚会的发起者,秦氏集团的小少爷秦昊。
然而就在包厢里的气氛即将进入最高潮的时候,许宝便带人闯了进来。
此时的许宝已然换了一套黑色的西装,头发则向后梳成了一个大背头,鼻梁上还稳稳地架着一副无框眼镜,而就是这样看似随意的几处造型上的改变,却让许宝整个人的气场都为之一变,让人见了都不寒而栗,下意识地想要敬而远之了。
而随着他的出现,整个包厢也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甚至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在这一刻凝固了起来。
“又是你!真是阴魂不散!你到底想干什么?”秦昊阴沉着脸一字一顿地问道。
不想许宝却并没有理会,只是对一旁的阿波使了个眼色,后者则立刻会意,连忙快步走到阿玉和其他几个已经吓傻了的学生面前说道:“你几个,都给我听好了,76号办事,闲杂人等,即刻回避,否则一律按同罪论处,听到没有?”
说罢便不由分说地将阿玉连同其他学生一起,一股脑地轰了出去。
很快包厢里就只剩下了秦昊和他那几个忠实的跟班了,而此时仙乐斯的大堂经理也闻讯赶来,然而还没有等他开口,许宝就把自己的证件给亮了出来,于是那经理便赶忙陪着笑说道:“这位……长……长官,出什么事了?怎么带这么多人来啊?”
许宝则轻轻垂下眼帘,点了一根香烟,一字一顿地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心情不太好,特别想打人。”
言语间,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弥漫开来。
紧接着,许宝又微微一笑,然而那笑容中却藏着不容拒绝的坚决,“这几个人,似乎有些不太安分,涉嫌组织非法抗日集会。不过看样子他们的客人似乎是爽约了,我见他们这么闷,就勉为其难地进来陪陪他们,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