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当然,您说什么都对,只不过……”
那经理连忙应承道,然而话音未落,就被许宝直接开口打断了。
“我是机要室的,所以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情报泄密这种事了,尤其还是在这种公共场合衣着光鲜,明目张胆地搞什么集会。这里是你的地盘,不妨帮个小忙,如何?”
“额,长官,您这就难为我了……我……”
然而就在那经理还在犹豫之际,许宝就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本最近一段时间在租界里流传甚广的抗日宣传手册,动作娴熟地丢到了那经理面前的茶几上,淡淡地问了一句,“那这样呢?”
一看到那本小册子,那经理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眼神中也闪过了一丝愤怒,几乎是咬着牙沉声问道:“长官,您该不会是想要栽我的赃吧?这可就坏了规矩了……”
“规矩?谁的规矩?”不等那经理把话说完,许宝便直接开口将其打断,随即便只轻轻一推,就将那经理推离了座位,然后才淡淡地继续说道,“从现在起,我的规矩,才是规矩,记住了没有?”
此话一出,此前一直跟在那经理身后的几个服务生顿时就有些看不下去了,然而正准备上前帮忙的时候,却不想被许宝的人先一步按到了墙上。
再看那经理,还没等他起身,许宝便将那本小册子塞进了他的口袋里,然后才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地说道:“这样呢,是不是好点?报告,我一早就写好了,这本小册子虽然只有十几页,但也足够把你和你的这几个手下送到矿场里挖煤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威胁,那经理深知自己已别无选择,不由得暗自在心里叫苦:这好不容易才把上一个姓吴的给送走,这才过了几天消停日子,又来了个姓许的,这该死的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然而叫苦归叫苦,自己一个小小的经理又能做什么呢?只能无奈地召集手下,对秦昊和他那几个跟班来了一场“特别关照”。
而许宝,则在一旁掏出手帕,一边擦拭着眼镜一边看着,仿佛是在剧院里看戏一般,然而整个人全程都是冷冰冰的,宛如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等会儿叫两个人跟我回去,录口供的时候就说亲眼看见了这几个人突然拿了本违禁小册子出来,于是便找到我举报了他们,作为奖励,我会亲自向特高课申请良民证给他们,好不好?”
“……好!”
那经理无奈地点头回道,没办法,事已至此,自己除了点头答应,又能做什么呢?
听到这,许宝的嘴角这才勾起了一抹冷冰冰的微笑,随即才给了手下一个眼神,吩咐道:“把人带走,斯文点!”
……
一夜无话,转过天来,徐文强前脚刚一踏进机要室,早就已经等在门口的袁恩泰便第一时间急三火四地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向他汇报道:“主任,就在您可算来了,万区长已经在里面等你半个多钟头了!”
“万区长?”徐文强不听还好,听他这么一说便不由得眉头一皱,“这一大清早的,他来咱们机要室做什么?”
“谁知道呢?不过据属下观察,这万区长好像是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多半是兴师问罪来的,您可千万要小心哪!”
“嗯,我知道了,忙你的去吧!”
说完,徐文强这才稍微整了整衣服,朝着里间的办公室走去……
“哟!区长!?这一大清早的,怎么想起到我这来了?”一进门,徐文强就换上了一副笑脸,笑眯眯地对万里浪说道。
不想话音未落,万里浪就冷哼了一声,将手里的报纸往徐文强的面前一摔,没好气地说道:“哼!你说我为什么来了?自己看看吧!看看你那个好帮手干的‘好事’!”
「76号动作频频,大肆抓捕抗日分子,法租界内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看着那个赫然印在报纸头版头条上面的那个无比醒目的巨大标题,徐文强便更加不解地皱起了眉头,“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这……这不是好事一桩吗?您怎么还生了这么大的气啊?”
“好事?真亏你还说得出口!你可知道,自打昨天晚上后半夜开始,我家里和办公室的值班电话就一直都没停过?”万里浪没好气地说道。
“这……不就抓了几个人而已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难到是闹出了人命不成?”
“哼!真要是闹出了人命反倒简单了!哎呀,反正一两句说不清楚,还是先把人给叫过来,再好好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吧!许宝呢?他人现在哪里?”
“许宝?”徐文强听了便猛地一怔,“这会应该还在家里停职反省,面壁思过呢吧!您找他干什么呀?”
“你说干什么?来之前我就已经派人了解清楚了,这些事情全都是你这位‘好帮手’搞出来的,我不找他找谁?好么,这才几天的功夫,就给老子捅了这么大的一个娄子出来,这要是时间长了那还得了!老徐啊,这可不是我这个做后辈的不给你这个前辈面子,实在是因为这次的事件影响的确是太大了,就连李部长也打电话过来询问具体的情况了,真要是上面追究下来,你可不能怪我!”
听到这,徐文强先是愣了片刻,然后才陪着笑说道:“万区长,您现息怒,要我说这个事啊,也不是什么大事,也许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这可不是因为许宝是我的人,所以我才这么说,我可是完完全全地站在您的立场上考虑的,不管怎么说,这许宝毕竟咱们上海区的人,真要是定了他罪,您的脸上也不光彩不是?”
听徐文强这么一说,那万里浪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一些,“嗯,这倒也是……这样好了,你现派人把他给我找回来,咱们现了解一下情况,剩下的然后再说!”
“嗯,好!”
说完,徐文强便二话不说立刻就把袁恩泰给叫了进来。
“主任,您叫我?”
“去,立刻去把许宝叫来,就说我有急事要他,立刻放下手上的事,回站里来见我!”
“是!”袁恩泰连忙打了个立正,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然而这一走,就足足走了半个多钟头。
就在两人在办公室里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喂?是我……袁恩泰?我不是叫你去找许宝的么?你小子特娘的跑哪去了?怎么去了那么久?”电话接通之后,徐文强便忍不住抱怨了起来,然而话没说完,整个人就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嗯,我知道了,你先回来吧!就这样。”
电话挂断,一旁的万里浪便隐约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连忙追问道:“怎么了老徐?姓许的那小子该不会又捅出什么娄子来了吧?”
徐文强则两手一摊,“刚刚打听到的消息,就在今儿个一早,许宝那小子就坐着兴隆号游船离港出海了,估计这会已经出了吴淞口了。”
“出海?”此话一出,那万里浪整个人都傻了,“这好端端地出哪门子的海啊?”
“据说好像是前段时间,有人在附近的公海上发现了鲸群迁徙的奇观,所以兴隆帮就以此为由,筹划了一次为期一周的远洋之旅,听说船票的价格还不低……”
“这,这这这……”这下万里浪连死的心都有了,心说话好你个许宝,你小子在船上逍遥快活,尽情享乐,而老子却只能顶着各方的压力替你擦屁股,到底你是区长,还是我是区长啊?
然而骂归骂,这问题该解决终归还是要解决的。
想到这,万里浪便带着徐文强一起来到了站里的看守所。
此时的看守所所长正在办公室里悠闲地看着刚从报摊上买来的花边小报,万里浪和徐文强两人便闯了进来,顿时就吓得他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连忙起身打了个立正说道:“区长好!”
万里浪则冷着一张脸,没好气地回道:“好个屁!人呢?”
“什……什么人啊?”
“连你也跟我在这里装傻是不是?昨天晚上许宝抓了那么多人回来,你会不知道?那你这个看守所的所长是怎么当的?”
“您说这事啊!这事属下当然是知道的啊,只不过属下见他抓回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咱们这根本就装不下,所以我就没收,让他自己想办法安置去了。”
“你!”此话一出,那万里浪被气的差点当场喷出一口老血,好在一旁的徐文强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搀扶,这才勉强站稳。
“区长,你没事吧?”
“我没事,快……快去把川田少佐叫来!”
一刻钟后,区长办公室。
“嗨,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件事啊!放心好了,这件事情,已经得到了特高课中野课长的批准,即便上面怪罪下来,也怪不到你万区长的头上,这下你应该放心了吧?”
“真的?”听那川田这么一说,万里浪的眼中便立刻恢复了一丝神采,整个人的精神也仿佛枯木逢春一般为之一振。
“当然是真的了!”
在得到了川田的再次确认之后,悬在万里浪心里的那块石头这才总算是落了地,“要说这个许宝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打个报告!害得整个站里的人都跟着他一块儿提心吊胆,跑东跑西地给他擦屁股,真是太不像话了!”
不想话音未落,那川田就忍不住说道:“万区长,这你可就误会那许助理了。”
“哦?此话怎讲?”
“昨天晚上他把人送来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亲眼看着他足足给你打了半个多钟头的电话,可你愣是没接啊!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不得不带着他去了一趟宪兵队。”
听到这,那万里浪顿时便老脸一红,支吾了半天才勉强找了个贪杯误事的理由,这才勉强将这个事搪塞了过去。
可一想到接下来的一周自己即将要面临的就窘境,万里浪顿时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在一旁的徐文强看出了他的心事,于是便在川田少佐离开之后,立刻凑到了他的耳边压低声音对他说道:“区长,既然事已至此,那么与其坐在这里大伤脑筋地思考对策,我们为何不想想办法,把坏事变成好事呢?”
“把坏事变成好事?这倒是个不错的思路,不知徐主任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徐文强笑着摆了摆手,自谦道,“不过想法嘛……倒还有那么几个,要不我说出来,让您好好参详参详?”
“那敢情好!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便是。放心,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无论说什么都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即便说错了,也无妨,毕竟都是自家人嘛!”
然而即便那万里浪都这么说了,那徐文强却还是谨慎看了一眼门口,然后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区长,这可不是我故意挑事,您仔细想想,如果换做是您,您会甘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同意那许宝如此乱来么?”
“当然不会了!”万里浪几乎是没有片刻犹豫便直接脱口而出道,然而话才刚一说出口,便猛地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说……”
“不错,在我看来,那个中野久勇之所以要这么做,恐怕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要我看那家伙要么就是被许宝的花言巧语所蒙蔽,要么就是另有图谋!敢问区长,您觉得哪种可能性更高一些呢?”
“那还用问,自然是后者了!”
“不瞒您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徐文强则连忙趁热打铁,“那么问题就来了,他所图谋的又是什么呢?”
老实说,一开始那万里浪还真就没想这么深,但是在经过了徐文强这么一分析之后,顿时就感到了一股锥心刺骨的寒意,就连脊背之上的汗毛都不受控制地直立了起来。
难到这个中野久勇是想在站里再培养出一个‘吴四宝’不成?
正想着,桌上的电话铃声便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