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草再回到提辖常平厅的正堂时,所有吏员均已散去,只有宋草带来的随从们仍在堂中等着宋草。
“周青,敲锣!”
宋草端坐案上,让几个司首和自己带来的人分坐两旁,然后让四合村出身的周青出门敲锣,将这些吏员再度召集起来。
锣声敲响,顿时引得堂外一番喧哗,有人嘟嘟囔囔着赶到正堂内,有人在外观望,还有人干脆装作未听见,吏员聚集的速度较方才慢了不止一筹。
对于这一切,宋草自然看的分明,却一点也不着急,而是又让周青敲了一遍锣鼓。
郓州常平仓油水极大,里面存在几只硕鼠不足为奇,宋草虽然打算慢慢着手,但若是有不长眼的跳出来,他自然也不介意拿这些人立威。
锣声敲响第二遍之后,一些原本还在迟疑观望的吏员陆续到齐,宋草也不再等待,环视一圈台下吏员后开口。
“吏曹曹首是何人?”
“属下顾修,拜见专知。”
一位身材消瘦的中年男人出列躬身下拜。
“顾曹首,本专知刚上任,你帮忙检点一番,看本厅各司首、曹首是否已到齐?”
宋草冲着对方轻轻颔首,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问出口,众多吏员皆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瞧向了顾修,对方闻言后先是一怔,起身环顾一圈在场吏员后转身回禀。
“禀专知,各司曹均已到齐。”
宋草再度颔首,望向众人开口道:
“诸位且先报上姓名职务,让本专知了解一番。”
这话说完,方才被房伯提点过的的张守正、吴安、冯远、刘德让等人便率先出列做了表率,随后诸人以此做了自我介绍,宋草也终于将在场诸人和自己了解的资料对上了印象。
常平司首韩兆耘,乃是本州大姓韩家之人,管着郓州常平仓最核心的职能常平司,每年全州的新粮入籴、旧粮出粜都有此司负责。
免役司首陈山,乃是州衙八品官司户参军陈琦之族弟,仓司衙门每年征收一次的免役钱,便有此司负责。
按察司首黄秋亭,郓州常平仓经年老吏,在义仓司、市易司两个司都担任过司首,已经年逾五旬,其所负责的按察司有本州常平仓内部的稽查和监管之权。
书曹曹首霍安国,本州州学生员出身,年近三十,因升贡无望,年岁渐长,通过走上任提举常平官的门路担任此职,负责的书曹管理常平仓各司一切往来文书和票据。
护仓左都头赵全安,右都头王玄城,都是本州人士,多年边军老卒退下来的,一个出身河北路边军,一个出身环庆路边军,每人各管一个都,年龄均在四十岁左右。
这六人之外,再加上房伯介绍给宋草的义仓司首张守正、市易司首吴安、盐茶司首冯远、财曹曹首刘德让,以及刚才吏曹曹首顾修,便是宋草麾下六司三曹二都的所有负责人。
“本专知新上任此职,诸般事务了解不多,各司首手上是否有紧急要务需处理,若有则立即禀报,过时不报耽误了事情,本专知可替你们担待不了。”
让众人做完自我介绍之后,宋草再度开口,让各司首汇报自己手中是否有需要处理的紧要事务。
这话问的有些巧妙,几个司首你瞧我我瞧你对视几眼,还是盐茶司的司首冯远率先出众汇报。
“禀专知,属下这里有一桩事务要禀报。”
“讲。”
宋草淡淡颔首。
“本州下半年的茶盐票引投买将于下月举行,章程已经列明,须由专知审阅后施行。”
“稍后呈我,此外书曹帮我找一下此前三年的投买章程,明日呈我。”
宋草只是稍一思虑,便拿出答复。
“属下领命。”
“属下领命。”
冯远率先拱手,霍安国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情,稍慢了一拍才出列拱手。
“禀专知,仓司已将各州今年应科配和买之数额下发,各县如何分配,须有专知和州衙户曹商议后定夺。”
市易司首吴安也跟着出列俯身下拜。
“将仓司公文稍后拿予我,书曹照前例,将过往三年的分配章程明日呈我。”
“属下领命。”
“属下领命。”
这次霍安国反应快了许多,和吴安几乎同步下拜拱手。
将这两事处置过去之后,台下诸多吏员看宋草的目光已经和原来有些很大不同。
起初这些人多少因年级对宋草有些看轻,但宋草将这两件事安排的条理分明,不禁多了几分重视,而宋草见其他人没有再出列拱手言事的,于是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既然诸位手头别无它事,那便散了,只吏、财、书三曹曹首留下便可。”
“属下等告辞。”
诸多吏员松了口气,各自告辞离去后,宋草才再度开口:
“顾曹首,劳烦将本州常平仓所有吏员、差人、兵丁之名册整理归档,两日交本专知,可否?”
“属下定然尽力。”
顾修心中一惊,赶忙回道。
“本专知要的不是尽力,两日不行便三日,总是要个准确时间才行。”
宋草面带微笑,说出的话却让顾修感觉到了一股冷意。
“属下两日内定能呈上。”
“那便好,此外本专知带了几位亲随,请顾曹首为他们暂且安置个差人身份和住所。”
宋草点点头,随后吩咐起了顾修另一件事情。
“请专知放心,属下一定安顿妥帖。”
此乃顾修本职工作,其人立刻拱手应下,宋草点点头,将目光看向刘德让。
“刘曹首,本专知带了几位账房先生来,俱须安置在财曹当差,此外财曹此前账本一律停用封存,启用新的账本,避免新账旧账混淆,日后再生事端。”
“属下遵命。”
刘德让闻言有些吃惊,但并没有犹豫,当即拱手下拜。
“霍曹首,旧账本封存后交由你保管,择妥当之人誊录备份,务必与原档一致,且每旬需向本专知报告一次进展。”
“属下谨记专知之令。”
霍安国没想到今日他成了最忙的那一个,微微撇嘴,却也没有多说,躬身下拜。
将三个曹首各自安排了任务,是宋草掌控郓州常平仓的第一步。
提辖常平厅六司三曹二房虽然各有职能,但三曹却是离宋草最近的,是宋草对内管理的抓手,宋草必须要牢牢把握住才是。
而封存账本、誊抄旧账,启用新账这一套操作,名义上是为了隔绝风险,实则是方便宋草完全掌控财曹这个钱袋子做铺垫。
虽然刘德让是房家家丁出身之人,但宋草仍需拿出自己的本事将对方驯服,才能保证得心应手。
三个曹首离去之后,宋草依旧没有停歇,安排王七去传令,让两个护仓都头来见他。
钱袋子敲打完,该摸摸刀把子的成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