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严只在剑锋之上，凡将士炮火所至，皆为我大明领土！
正德面色潮红地重复着朱载均所说的话，恨不得效仿太宗皇帝率军北上亲征蒙古，饮马斡难河！
杨一清更是胡须微颤，他想起了自己总督陕西三边军务时的戎马生涯！
七尺男儿，岂可苟居于堡垒之中待敌来攻？
费宏闻言沉默不语，核查边关兵额之事是他向正德提出的，牵扯出此等战事使得大明江山社稷陷入动荡之中。
如果自己再不支持正德，日后有何脸面去面对身前这个信任自己的帝王！
可如果自己支持了正德，与蒙古开战，若宁王趁机造反、安南趁虚而入。大明腹背受敌，又该如何挽救？
杨廷和听后心中惊颤，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朝野称为天赐储君的太子殿下，比他的父皇还要崇尚武力，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崇尚武力就会重用武将，日后那些丘八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就会越来越大。
长此以往，对文官低声下气的武将日后若是与文官不对付，怕是要在奉天殿中上演全武行了，这是绝不允许发生的！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前朝名相赵普曾与宋太宗奏对‘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
是故臣认为应与蒙古人议和，重开马市，卖与其粮食、茶叶、丝绸、瓷器，使鞑子沉溺于享受，从而弱化鞑子的战力。
待得我大明兵强马壮之时，可举兵北上，除去北元余孽！”
杨廷和在心底下定了某种决心硬刚道。
正德闻言正要出口呵斥，只见朱载均俯首行礼道：“敢问先生，可还记得靖康之耻乎？
即使如先生所言，鞑子日后如辽人一般沉溺于享乐，战力下降，可先生莫忘了还有瓦剌！
先生能否告知本宫，瓦剌会不会如金国先屠辽再灭宋一般，吞并鞑子之后趁机挥师南下，兵锋直指大明。
若真到那时，难道要父皇与本宫做那宋朝徽、钦二帝，先生欲要做那秦桧不成？”
杨廷和闻言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慌忙请罪。
太子这番话，不杀人，只诛心，不过诛的是九族之心！
费宏见状冷哼一声，转头不再去看如磕头虫一般的杨廷和，真乃大丈夫，能屈能伸！
正德听了他的好大儿一番诛心之言后，眼神亦是冰冷，他早就对那些不干实事只会拖后腿的文官不满了。
正如他对太子所说的那般，这天下最会见风使舵的就是那些贪生怕死的文人。
谁做这天下之主他们不在乎，到头来还是要靠他们治天下！
百年王朝，千年世家，这自古而来经久不衰的权力游戏，活得久的才是赢家！
杨一清见正德对杨廷和的请罪无动于衷，便知晓眼前的这位君主已然对跪在地上的辅政大臣有了成见。
他打量着君主身边那不满九岁的储君，小小年纪，却把帝王心术玩得如此巧妙。
几句话就让原本说要守望相助的阁臣分化开来，更是在君主和一位阁臣之间埋下了一颗钉子！
他隐隐觉得，土木堡之变后文官集团费劲心力所炼成的“缚龙索”，日后怕是束缚不住此刻已初露峥嵘的幼龙！
“皇上，事关社稷安危，稍有不慎便会乾坤颠倒，百姓生灵涂炭。臣请开朝议，以决是战是和！”
杨一清躬身说道，言外之意便是这件事牵扯的因果太大了，我们几个老头子扛不住。
你若不想一个人担上千古骂名的话还是听听文武百官怎么说，最后无论结果是好是坏总有人一起背锅，身后名不至于太坏！
杨廷和闻言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抬头说道：“皇上，杨大人所言甚是，与鞑靼开战事关江山社稷，还请皇上开朝议！”
正德闻言摆手吩咐道：“传朕旨意，命文武百官明日朝议！”
“奴婢遵旨。”
话音落下，正德便让杨廷和起身，总让一个阁臣一直跪着也不妥当。
其实如果杨一清不说开朝议，冷静下来的正德也会传旨这么做，毕竟他要留给太子一份坚实的基业，至少不能比孝宗留给他的更烂！
但若是前世无嗣的正德，必然会率军亲征鞑靼，然后打一场十余万人应州之战，文官书写历史言：
明军阵亡五十二人，伤五百六十三人，斩杀鞑靼军十六人。
如果把文官书写这段历史的熊心豹子胆放在对抗异族之上，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待得杨一清三人离去后，正德一脸复杂之色地望向他的太子，拍着朱载均的肩膀说道：
“均儿，其实朕一直想像汉武帝、太宗皇帝那般饮马漠北，安我大明边境！
为此朕建立了玄武卫，建立了枪械局，近些年所得的银两大都喂给了这两头吞金兽，为的就是日后给你留下一个安稳的江山！
但朕今日有些动摇了，汉武帝驱逐匈奴耗光了国库，而后横征暴敛使得民不聊生，最后不得不下罪己诏。
太宗皇帝五征蒙古，靡费甚巨，后来更是放弃了长城以北的几个关键卫所，使我大明丧失了对塞外的控制。
你皇爷爷留给朕的家底本就无多，若是朕若像太宗皇帝一般北征蒙古，留给你的怕是一个烂摊子。
朝野皆称你为天赐储君，朕不仅不担忧，而且还很高兴。朕就你这么一个皇子，即使再给你生几个弟弟，这天下以后依旧是你的。
朕自知如今的大明不足以让朕任性妄为，所以朕想留给你一份厚厚的家底，让你能有足够的底气去大展宏图！
与蒙古开马市是想得到大量的良马，增强边军战力，但我大明增强战力的同时鞑子也再用大明的粮食货物繁衍人口。
所以朕派了锦衣卫暗中核查边军兵额，以知晓我大明边军的真实战力，好早做准备，谁知竟出了吴江叛逃一事。
所幸大明边关将领皆斩达延汗使者首级挂于城墙之上以表忠心，但这势必会招致鞑子的报复。
到时我大明不得不与蒙古人开战，朕也不知道朕是否会成为亡国之君。
若是朕为此丢了江山，均儿，你会恨父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