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bquge.cn

费宏望着面前的朱载均,感觉自己所面对的不是一个八岁的孩童,而是一个不怒自威的少年君王。

“师傅身为阁臣,不思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却僭越干预皇家私事,不知师傅意欲何为?”

“殿下身为储君,大明未来数十年之安危系于一身。臣并非僭越,实乃担忧殿下身边所伴非良人,还请殿下明鉴!”

“师傅所言有误,若不是刘瑾伴本宫左右,本宫又岂能知晓京城内外百姓疾苦。

更何况本宫要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亦要有人为本宫分忧!”

正德听后心中一惊:“均儿此言何意?”

“启禀父皇,既然费师傅解不了京城百姓疾苦,那就由儿臣来做便是!

儿臣今日便当着父皇与众位朝臣的面允诺:一月之内,必解京城百姓取暖之难,令城外流民有安身之所!”

杨一清闻言心中大震:“臣等无能!臣知殿下体恤百姓,忧民生疾苦,可民生之事并非儿戏,还请殿下三思!”

“臣请太子殿下三思!”

“儿臣请父皇恩准!”

朱载均望着这跪拜于地的朝臣,心中冷笑。阉党之害不过是疥癣之疾,皇帝一道旨意即可消除,以地域抱团的文臣党争才是心腹大患。

如东林党与非东林党之争,历经万历、天启、崇祯三朝,持续半个世纪,使得明朝的官僚机构不能聚力解决民生疾苦、抗击清军。

最终崇祯吊死于煤山,自己既然来了,又怎么允许党争再起!

正德看着他的好大儿,眉头微微皱起,天子金口玉言,太子也相差无几,更何况是在朝会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许下承诺。

如果太子办不到,对他的威望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日后登基很难镇得住臣子。

今日之事由费宏而起,岂能容他置身事外。

“费先生,不知先生对太子所言是何看法?”

“启禀皇上,太子年幼,虽是聪慧,但民生之事并非挥墨诵书,臣还请太子请皇上三思!”

“这么说费师傅是不信太子能做到了,可朕却并不这么看。身为储君,解百姓疾苦令百姓安居乐业本就是他作为太子应当担起的重任。虽然太子年幼,但有这份担当与魄力,朕心甚慰!太子今日之情,朕准了,众卿无须多言!”

“臣等遵旨”

正德这番话明面上是对朱载均的认可,但又何尝不是对费宏的挖讽呢?

身为阁臣,眼前只有党争之利,不思救百姓于水火,尸位素餐几十年竟还不如一个孩童!可耻!

待得朝会散了之后,朝廷的三位辅政大臣便去内阁处理政务。只是以往其乐融融的内阁,今日气氛却令人不寒而栗。

杨一清望着冷脸的费、杨二人,黯然叹了一口气。

从此以后,内阁再也不是铁板一块了!

入夜,费府。

“子充,你今日在朝堂之上为何如此不智?若你与二杨那般服个软又何至于此啊?”彭泽坐在费宏左手的官帽椅上叹气道。

“济物兄,难道你忘了刘瑾裁减江西乡试名额的事情了?

五年啊,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我本想等待时机一举扳倒八虎,谁曾想太子殿下将其收入东宫,我是有力无处使啊”费宏扶额道。

“现在大臣们都说太子殿下是天赐储君,不仅使得阉党退出朝堂,更是让皇上与百官之间的关系缓和了很多。

前几日京城蹴鞠比斗皇上率领的镇国队赢得彩头十万两白银。若是皇上能远离阉党,莫说十万两,就是二十万两也值得。

今日子充为诛刘瑾在朝堂之上如此逼迫皇上,又冒犯了太子,这不是把皇上与太子推向阉党吗?

若阉党重回朝堂,你我皆是千古罪人啊!”彭泽一拍大腿道。

费宏闻言抿了口茶,说道:“济物兄,你我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做到如此位置,靠的不仅仅是自身的才学,还有同乡长者的帮扶。

你可知今日在朝堂之上回头看到和我一同跪下的江西官员时是何感受?

我不能退,我一退,人心就散了。那样的话或许以后我江西士子仍能在朝堂之上得见天颜,但也只是边缘之人。”

彭泽听罢起身拱手道:“子充所虑深远,吾不及也。”

费宏见状连忙还礼道:“济物兄过奖了,吾今日在朝堂之举。

一是为聚同乡之心,二是吾等读圣贤书,笔墨铸风骨,怎可屈服于权势?”

“子充言之有理,老夫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先干为敬!”彭泽说道,言罢便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济物兄豪爽,吾不及也!”费宏也饮尽杯中茶。

彭泽走后,费宏唤其长子费懋贤入书房,问道:“民献,若有机会,你可愿入宫陪太子读书?”

费懋贤闻言又惊又喜,说道:“若有机会,孩儿当然愿意。只是二弟顶撞太子,又因狎妓宿娼被皇上取消科举资格。

古往今来爱屋及乌者有之,恨屋及乌者亦有之,不知皇上是否同意?”

费宏欣慰地看着自己的长子,说道:“为父今日在朝堂之上接连冒犯皇上与太子,若太子事成,为父便没有脸面再在朝堂之上呆下去了。

但若是如此,也表明太子殿下未来将是一位明君。

你若成为潜邸之臣,以后的成就怕是不会低于为父!至于皇上会不会同意,为父心里有数。

民献,日后你若能够陪太子读书,为父有一句话要你铭记在心。

除公务往来,不可与江西官员交往过密,亦不可与别籍官员关系过于冷淡。君子之交淡如水,切记!切记!”

“孩儿谨记在心!”

“去吧,为父想静静。”

随着房门紧闭,费宏闭上眼睛靠在官帽椅上长舒了一口气。为人父,为长者,为人师,为臣子,自己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唯一对不起的便是自己的二儿子,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自己和民献的照顾做一个富家翁也挺好。

杨府,

“老爷,自下朝后用修已经跪到现在了,要不用过晚饭后再让他继续受罚可好?”余氏对着杨廷和说道。

杨慎看了眼比自己还小的余氏,拧过头去不说话,一副要你管的样子。

杨廷和见状更是怒不可遏,大吼道:“逆子,当时老夫就应该奏请皇上对你永不录用。”

“如今不正是合了父亲的心意吗?”

“你...你...逆子!”杨廷和捂着胸口瘫坐在椅子上,余氏掐着他的人中。

杨慎之弟杨惇见状从门外跑进来,对他说道:“大哥,你怎么还不明白,太子殿下出宫是皇上授意的,无论他是去暖香阁游乐还是体察民情,皇上都会护着自己的儿子。

所以费阁老和周御史才会将矛头对准刘瑾,这样不仅可以暗中告诫一下皇上,还可以将陈年旧怨一并了了。

并不是让皇上去处罚太子啊!”

杨慎闻言原本挺得笔直的身子顿时软了下去。

杨廷和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如今你已是一介白身,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老夫也不管你了。若你无事可做,便去看看你弟弟的课业吧,这杨家以后总得有人撑着!”

“是,父亲!”

待得杨慎两兄弟走后,余氏给杨廷和捏着肩膀问道:

“老爷,妾身想不明白,为何费大人要紧盯着刘瑾不放,以至于牵累到用修。”

“是费宏牵累的那个逆子吗?是那个逆子看不透朝堂的争斗,被革职了也好,他不适合做官,省得以后牵累到我杨家!”

“老爷息怒,是妾身多嘴了!”

“出去吧,老夫想一个人静静。”

“是,老爷。”

房间里,杨廷和一个人望着窗外的夜幕出神。

费宏,你不仅葬送了老夫以往几十年的心血,还断送了我杨家未来几十年的富贵啊!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