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洒在远处屋顶的白雪之上，映出了一层金光。正德望着奉天殿前空旷的场地，心中竟有些落寞。
虽说出生在帝王之家，但是他却没有经历过那书中所说的夺嫡之路，一路都是在孝宗与张皇后的呵护下成长。
自即位以来，他做了很多荒唐事，宠幸宦官也好，沉迷于酒色也罢，这些都只不过是他表达心中不满的手段罢了。
刘健、谢迁等人一心想要他如同孝宗那般做一个听话的皇帝，君臣相宜，留下一段佳话。
可是他们不知道正德内心想要的是什么。
正德很羡慕太祖、太宗甚至于是一手葬送了大明几十万精锐的英宗。
因为他们不会受到文官的掣肘，可以一展心中抱负（英宗除外）。
如果不是大同、凤翔两府传来鞑子入侵的急报，恐怕今日的朝议怕是会以廷杖收场，那样的话不知道史官会怎么书写这一场朝议。
帝昏聩，施以杖刑？
或许吧，不重要了。既然出征鞑子已定，那便要向前看了。
倘若杨廷和等人能维持住京城的粮价，正德自然不会亏待他们。如若不然，那便可以除去几个有异心的人了。
“万岁爷，太子殿下来了。”王岳上前对出神的正德轻声禀报道。
正德闻言转身望去，只见朱载均穿着一身常服向他走来。看着自己龙行虎步而来的好大儿，正德摇头一笑。
自从朱载均解决了京城百姓取暖以及城外流民的问题后，正德便允许他可自由出入宫门。
正德心里清楚，一个在深宫中长大的太子，日后只会成为文官手中的傀儡。
那时眼前的紫禁城不过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囚牢罢了！
虽说朱载均还是个不满九岁的孩童，但是正德刻意忽略了他的年龄，始皇帝不也是十三岁即位的吗！
自己不过二十余，还能护佑他很长一段时间，只要他不夭折，必然会成为大明真正的主人。
想到这，正德眼神一寒，召宁王入京的旨意应该已经快到江西了。
若是其识相，自己会让他在京城度过最后两年光阴，让宁王一脉再传承个十几年。
如果不识相，那他休想多活一日！
“父皇，儿臣找到了一个发财的法子，咱们要发财了！”朱载均满心欢喜地跑到正德跟前说道。
正德闻言哈哈一笑道：“均儿找到了什么发财的法子啊，怎么是‘咱们’要发财了？
你可是个不往外出钱的貔貅，朕蹴鞠比斗赢来的两成银子可是都给了你。
你可倒好，那西山煤矿赚的钱你可是一文都不给朕。”
“父皇误会儿臣了，儿臣是觉得父皇看不上那点银子，想着以后赚大钱了再来孝顺父皇。
这不，今天让儿臣抓到了机会！”朱载均尴尬一笑道。
“那朕就听听，朕的太子找到了什么发财的法子！”
“父皇，今日儿臣从刘太医那得了一道方子，烹饪时加入其熬煮的底汤可使得饭菜更加鲜美。
如果将其与白酒一起打造成暖香阁的金字招牌，那必然会日进斗金啊！”朱载均兴奋地说道。
“日进斗金？那白酒虽说深受勋贵将领的喜爱，成国公、定国公等人找着由头进宫向朕请讨。
但那也只是他们爱喝，卖得再好也只是赚那一小撮人的钱。
你这寻来的方子所做出的饭菜能有多鲜美，难道还能勾住京城那一个个早已吃腻了山珍海味的饕餮？”正德闻言疑惑道。
朱载均闻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父皇，口说无凭。儿臣已命人做好了晚膳，还请父皇今晚到东宫用膳。”
“好，那今日朕就便去太子的东宫蹭顿饭了哈哈！”
就在正德跟着朱载均前往东宫的时候，杨廷和与次子杨惇此刻正站在杨一清的门前。
等到车夫上前通报给杨府的门房后，憋了一路的杨惇终是忍不住开口向闭眼假寐的杨廷和问道：
“父亲，您领我前往杨阁老府上所为何事？”
杨廷和闻言打量着自己的次子，眼中可惜与满意之色并存。
要说杨廷和四个儿子中他最满意的当属长子杨慎，杨廷和曾一度将延续新都杨家兴盛的希望寄托在长子身上。
可是自那日朝会之后，一切都没了，杨慎被费宏牵累革除官职，终身不得录用。
今日费宏又将输运粮草的锅甩到了杨廷和手中，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与费宏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费宏为何要如此对他。
为了以防自己倒下，他不得不为杨家的另一个希望，次子杨惇，在朝中找一株大树。
“为父本意是想让你大哥教授你学业，他如今虽是一介白身，但胸中的才华还在。
有他教导你，想必你定然不会如去年那般名落孙山，到时我杨家也不至于朝中无人。
但是为父怕他那行事冒进的性格影响到你，若杨家一朝之内有两位进士被革职，那么将会永无出头之日啊！
所以今日为父拉下这张老脸求杨阁老教导你学业，你与他有了这师徒之名。
即使为父有朝一日不在了，这朝堂之上也会有人护你平安！”杨廷和语重心长的对杨惇说道。
杨惇听后面色沉重，他隐隐觉得，眼前的父亲不是在为他找授业之人，而是在交代后事。
“父亲今日教诲，孩儿谨记在心！”杨惇脸色肃穆地回答道。
杨廷和闻言眼中欣慰之色一闪而过，理了理杨惇头上的发冠，说道：
“打起精神来，即使为父拉下了脸面，你也得入了杨阁老的眼才是！”
杨府，书房。
“老爷，杨阁老带着他的次子杨惇上门拜访。”管家对正在品茗的杨一清说道。
杨一清听后眉头微皱，摆手道：“请进来吧，将夫人探亲时带来的普洱泡上送去。”
“是，老爷。”
待得管家走后，杨一清望着窗外已经拉开的夜幕，微微摇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你杨介夫也不是一个初涉朝堂的愣头青，怎么就看不透呢？
罢了，老夫就帮你这一次吧，也算结个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