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前的一对男女,共工心下感慨,自己当年通天彻地,却无心家事,未有妻室子女,一班部下各有传承,自己却孑然一身,在这与世隔绝的晶室内熬过了数万年,临了却从这不知多少代的两个后辈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天伦之乐,何其悲哉,不由一时默然无语。
韩笑天心思没那么活泛,胡筱却是见多了世间冷暖疏离,盈盈跪下说道:“老祖宗,虽然我非神族直裔,却蒙您点拨又舍身救助之恩,您若不弃,便认下我这子孙如何,也好让我在这世间有根有属。”
共工闻言,不由大喜:“好好,你祖上多事雨师之职,于我也算亲近,如今我便认下你做我共工之女,哈哈,痛快,痛快,可惜无酒,不然我定要喝上几十坛。”共工由衷高兴。
胡筱与韩笑天却傻了眼,胡筱颤声道:“老祖宗,这怎么使得?我这辈分……”韩笑天也跟着跪下苦着脸道:“老祖宗,您收了筱筱做女儿,那连我也收了吧,否则他岂不是也成了我的祖宗?”胡筱在一旁听了也是掩口失笑。
共工新得义女,心情大好,却不理韩笑天:“你小子非我妖族,我却认你作甚?不过你也算得了我些传承,若是有心,便也随着筱儿喊我一声义父吧。”
韩笑天见共工允了,义父就义父,总好过做了筱筱的晚辈。当即叩首三下,喊了一声:义父。
共工心下欢喜,胡筱更是欣喜,她深知共工为何让韩笑天随自己称共工义父,想起共工不久于世,却又心伤不已。自己在这世间好容易有了一个亲人,却又连尽些孝道也再无机会了,当真造化弄人。
过不多时,胡韩二人都觉共工气息减弱,不由悲从中来,极力忍住,不愿让共工发觉,却是共工先站起身来,蛇尾撑于地面,虽苍老萧瑟,不复往日英姿,却依旧从容霸气,自有傲骨。
他轻轻拨弄了一下满头银丝,微扬头颅,轻声对韩胡二人说道:“筱儿,韩小子,我的时候快到了,还有件事要嘱咐你们,这天晶结界非同凡响,封印我在此便是将我隔绝于九州时空之外,即便我死之后,这天晶本体重返归墟,外界时空怕也要扭曲错乱,换句话说,你二人怕是会被卷入时空逆流,所到何处只能听天由命了,所以筱儿你最好寄身鱼那蜃梦珠内,让韩小子随身携带,以免冲散。”
韩笑天与胡筱对此闻所未闻,只能含着眼泪点头答应。共工接着又道:“韩小子,你此刻肉身强大,水火两极之体已是世间独一无二,我也不传你什么道术功法,他日你慢慢锤炼自有造化,若是将来魔族卷土重来,你且记得,人妖两族乃是同源,两族圣器合力或可抗衡天魔,通天一脉也可借力,万事小心。”
语音刚落,共工头顶上方便能“咔嚓咔嚓”出现七八道巨大闪电,共工却毫不在意,双手连动,上身浮现出一副玄色战甲,浑身迸发出强大气势,白发飘飞,身形之后的虚空之中一条威猛墨色蛟龙影像若隐若现,四周空气急速旋动,仿佛要将一切都搅成粉碎一般。
韩笑天与胡筱二人好容易稳住身形,其实是主要是胡筱,韩笑天已经有了先天水精,催动起水精光是凭着肉身,怕也不止千斤之重,只是他毫无修为术法,仅能凭着一己蛮力,抗衡四周疾风。胡筱也是果断女子,当即施展术法,化作一道霞光没入蜃梦珠中被韩笑天系在颈上。
公工到胡筱隐入蜃梦珠中,当下安心,眼见身周的闪电如刀剑一般劈在自己身上,却是毫发无伤,这闪电并非天罚之力,而是人间正神陨灭的天地异象。共工此时豪气冲天,放声大笑,运起水族无上功法幽天玄水经,整个人都化作了玄青之色,身形竟随着功法激发也愈加高大起来。而四周晶墙竟化为极细小的水晶棱剑,仿佛要送这相伴数万年的对手一程,全部朝共工射去。
韩笑天目瞪口呆,心里为共工担心不已,却又无力相帮,心道:“尼玛这是万剑归宗啊,电影里蜀山剑派那招简直成了青春版偷工减料弱爆了啊。”
共工身为九州水神,平生东征西讨未尝一败,便是与颛顼大帝斗法千招也是不分胜负,心中自有傲气,便是身化归墟,也不甘为外物所欺,运起十成功力,纯以肉身撞上了赤火天晶所化的万千晶剑,所有晶剑刹时崩碎,共工却笑着吐出一口青色血雾。韩笑天看的热血沸腾,不由想到义父若是完好无伤到底有多强?千古威名果然不虚于耳,只是此刻强弩之末,怕是大大的不妙。
那万千破碎晶剑转眼又合成三口巨剑,赤红,血红,橙红三色,随即朝共工斩去,韩笑天来不及多想,大叫一声,便凝起双目,冲将过去,共工本已无力再接这一波攻势,眼见韩笑天冲在身前替自己挡剑,心中涌起无数暖意,却又气恼这小子自不量力不知死活,想要出声制止已是来不及了。
本来赤火苍穹所有的敌意都是冲着它所封印之人共工去的,而此时前面这人,却是个怪胎,既有本身同源之力,又有相克的先天水精,三色巨剑竟然不知所措一般,一时僵在当场。
共工见状却是哈哈大笑,将玄功催到极致,吐出一颗幽色魂珠,顺手拍入身后虚空中的墨蛟体内,墨蛟得了魂珠,原本模糊的身形随即清晰了起来,漆黑如墨,强大神俊,仿若深海魔神一般神情冰冷。它和共工生死交修,既然共工放出了魂珠,那死后便真的是魂魄皆无,全部归虚了。墨蛟痛惜主人命不久矣,注定魂飞魄散,却知共工心意是让自己护持韩胡二人最后一程,也是想让自己从此天高海阔,自由来去。
共工与墨蛟心意相通,此时也再无牵挂,安然闭目,高大肉身竟然如冰化水一般化为玄青二气,墨蛟瞬间化为青色战甲裹住韩笑天退离当场。
韩笑天被带走一瞬,三色巨剑便又有了目标,赫然斩下,玄青之气却如巨人之手一般抓住三色巨剑,随即反手一扭,三色剑竟直接崩碎。而共工所化玄青之气也忽得散开,仿佛世间从来没有过共工的存在一般。三色巨剑崩碎之后旋即又合成一把赤色火剑,却再也找不到出剑的目标,不甘心的鸣啸一阵,又化为一枚尺许长的赤色天晶向上方飞离。
随着共工烟消云散,墨蛟发出巨大的震天哀嚎,感受到它的情绪,韩笑天和蜃梦珠中的胡筱都已泪流满面,不尽哀伤。
不知远在海外几千里的仙山之上有一幽静洞府,洞口三个鎏金大字——碧游宫,此时却从洞中走出一人,看不出年龄几何,只见他玉面青衫,如云的黑发无风自动,恍惚间如有所感,掐指一算,却狠狠皱了下眉头,心念一动,剑光闪过,宛如神人一般,将洞口那株要几十人合抱的大树破开一道缺口,伸手一招,竟然飘出几坛深藏多年的美酒。他随意拍开两坛泥封,自顾自朝着九州方向倒了一坛为敬,又一口气喝光了另一坛,喃喃自语道:老友,走好,这世间有资格与我为友的却又少了一个,你那两个孩儿我自当帮你照拂,若有机缘,归墟之内自当把酒言欢,再叙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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