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
蒸汽列车碾压过一节节铁轨,车速慢慢减了下来。
离车站还有很长的距离。
经验丰富的列车长很快知道,这是列车动力不足的表现。
“加煤!”
列车长大声呼喊着。
“好嘞!”
列车里的工人们抡着铁锹,快速往炙热的锅炉里填进煤炭。
列车长拉响汽笛。
呜呜呜呜....
浓浓的黑烟从列车车顶飘过,刺鼻的煤炭味飘进了列车车厢里。
“咳咳咳!”
唐瑛捂住口鼻,“相公,快些把窗户关上吧!这烟要呛死人了!”
承平安闻言,关上了卧铺车厢里的窗户。
这是他大哥托关系,给他们买来的卧铺车票。
1926年的火车,南方城市并没有直达北平的火车线。
只有一条京津铁路可达北平。
所以承平安他们得先从南京上关火车站转车,前往天津后,才能到达北平。
整个路途需要50来个小时。
“午餐时间到了,请问有需要午餐的吗,先生、女士?”
列车上的售货员总会不时推着餐车,敲响他们的车厢门。
“麻烦来两份中餐,并且搭配铁路汽水,谢谢!”
唐瑛最近迷上了火车上的一款饮料。
按照售货员的介绍,这是一款非常好喝的饮料,里面的气很足,还有一颗赤红的大樱桃被装进瓶子里。
“相公,你说这颗大樱桃是怎么放进去的呢?”
唐瑛瞪着好看的大眼睛,将玻璃瓶放在阳光下,仔细打量起来。
汽水的瓶口是细长的,她很疑惑这颗樱桃是怎么放进去的。
“或许是在它生产的时候,就被放进去了呢!”
承平安笑道。
他拿起这瓶樱桃铁路汽水,尝了一口。
口感倒是和可口可乐差不太多,只是总会有股子中药味。
“嗝!”
唐瑛羞红着脸,赶忙捂住嘴巴。
这饮料气加的真的很足。
“乘客们,终点站到了,请大家抓紧时间离开,带好自己的行李与小孩,有序离开!”
列车广播播报着到站提醒。
承平安他们随着人流走出天津东站。
“唐小姐!”
刚出站,便有三人早早等在出口位置。
唐瑛也发现了他们,欣喜的拉着承平安跑了过去。
承平安打量着眼前两男一女的组合。
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唐小姐,你这是已经嫁为人妻了吗?”
其中一位男子注意到唐瑛盘起了秀发,不禁感叹,“旁边这位就是你先生吗?”
男人上下打量起承平安,最后忍不住夸赞道,“倒真是一位美男子。”
那男人主动伸出手介绍道,“鄙人胡嗣穈,勉强算一个读书人。”
“承平安,勉强算一个武夫。”
承平安握着他的手,笑道。
一旁的唐瑛搂着那唯一的女士躲在一边,正偷偷说着悄悄话,只是见唐瑛羞红的脸,便更像是些闺中秘事。
“徐章垿,可以勉强算是一个诗人。”最后那位男人介绍道。
见男人们介绍结束,唐瑛拉着自己的好友走了过来。
“你好,我叫陆小曼,很高兴认识你!”
陆小曼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唐瑛的书信里总会夸你,现在倒是见到真人了。”
“你好!”
承平安礼貌的握了下,便松开了手。
“打倒帝国主义!”
“拒绝八国最后通牒!”
“驱逐帝国主义公使,还我中国领土!”
...
天津街头一群学生高举着横幅从他们身边走过。
他们手里拿着传单,分发给路人。
承平安手里拿了一份,上面正是承家栋炮击日本军舰。
“先生,要不要加入我们!”那分发传单的学生见他瞧的仔细,便热情的邀请他。
“我们同为中国人,岂能甘心受列强压迫。
加入我们一起吧,让那段祺瑞听见我们的呼声,坚决不能同意列强通牒!”
嘟嘟嘟嘟...
还没等承平安回答。
路上便出现了大量宪兵身影,他们吹着哨子,从四面八方朝着示威的学生们堵了过来。
周围行人纷纷躲了起来,深怕祸及殃鱼。
承平安一行也赶忙离开。
却听身后惨叫连连,承平安回头看去,便见宪兵们用手中警棍,狠狠招呼在那群示威的学生身上。
学生试图反抗,可迎接他们是更猛烈的毒打。
“承先生,咱们快走,最近这里有些不太平。”
胡嗣穈在前面带路,领着众人来到一处别墅。
咚咚咚!
“谁啊?”屋内的人小心问道。
“耀辰,是我,胡嗣穈。”
闻见声音,紧闭的大门这才打开。
“胡先生莫怪我小心,最近天津不太平。”
别墅主人邀请他们进入后,连忙解释。
他们一行表示理解。
“耀辰,天津局势为何如此严峻?”
胡嗣穈问道,“我们刚来的路上,便发现宪兵殴打学生。这是为何?”
“还能为啥,东北王回来讨要说法了。”
刘耀辰叹了口气,说道,“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你们也应该听说了。
冯玉祥教唆奉系大将郭松龄,令他趁张作霖离开奉天后,发动兵变。
令郭松龄没想到的是,冯在他滦州兵变后,出尔反尔,被对方出卖。
孤立无援的郭松龄枪杀姜登选,随后率7万大军攻占山海关。
使得奉军不得不全部退回辽河东岸据守。
等张作霖联合日本关东军解决了他之后,便来找冯讨要个说法。
这不,你们现在去看那大沽口,八国联军的军舰还耀武扬威的停在那。”
“哼!要我说都是狗咬狗,一嘴的狗毛。”
胡嗣穈骂道,“打来打去,都是老百姓吃了苦。”
“兄长们莫要聊这些不开心的话题,不若我们聊聊创办《新月书店》的事?”徐章垿提议道。
“徐兄弟言之有理,此事皆怪胡某先提起的,”胡嗣穈告罪道,“那我们便谈谈《新月书店》与《新月杂志》,大家畅所欲言,都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
承平安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这些深受英美教育的知识分子,嘴里不时冒出“健康”与“尊严”的口号,深感无趣。
随即表示自己出门转转。
唐瑛要跟着一起,却被他拒绝了。
承平安刚推开门,门前的道路上驶过一辆汽车,车窗打开着。
里面端坐着一个年轻人,身穿奉系陆军中将军服,正与车内的人说些什么。
心头似有所感,扭头望向承平安的位置。
两人四目相对。
“停车!”
车内的年轻人突然开口。
汽车发出刺耳刹车声。
那年轻人推开车门,崭新的皮靴踏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挥手让周围的宪兵离开,独自走到承平安面前。
“朋友还是敌人?”
“朋友。”
他盯着承平安的眼睛,突然笑道,
“奉系张学良!”
“粤系承平安!”
“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