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日军第二师团师团部。
关东军参谋长三宅光治,第二师团师团长多门二郎正在密谈,两人显然兴致很高。
就在此时,时任奉天特务机关驻关东军司令部辅助官花谷正急匆匆走进来汇报,脸上有些不知所措。
“两位长官,奉天方面来电,守备队第二大队第三中队在进攻北大营之时,不幸全部玉碎,无一幸免。”
“纳尼?不可能,支那人怎么敢反击?”三宅光治起身一把夺过电报,待看清电报内容之后,怒骂一声:“八嘎呀路,怎么可能会这样?”
关东军为了保证事变成功,内部分工明确,司令官本庄繁负责招待日本天皇特使铃木庄六,参谋长三宅光治负责在辽阳居中统筹。
板垣征四郎和石原莞尔实际上干的是前敌指挥部的活计,负责打先手,当然一旦出了事背锅也肯定是他们在前头没跑。
事变的确是按照预定计划展开,但当前东北军的反应让日本人懵了,合着之前都是演我们的?一上手是真打啊!
板垣征四郎来电没有别的意思,我们这边继续干,但增援部队早点来,别踏马的在后边观望了,再犹豫可能要失去控制。
多门二郎倒是稳如泰山,他麾下的第二师团是日本常备师团,虽然兵员没有满编,但论战斗力不知要强于守备队几个档次。
“三宅君,不必忧虑,第十五旅团十六联队正在集结之中,半个小时之后,我将亲自率部增援奉天,支那人不堪一击。”多门二郎自信满满的说道。
三宅光治闻言摇了摇头,作为一名参谋长,他考虑的更加周全:“多门君,满洲太大了,即使是在辽东地区,帝国的兵力在此铺开也是捉襟见肘。”
“帝国在南满铁路沿线海城、大石桥、盖平,安奉铁路桥头、连山关、凤凰城等地多处出兵,牵制的兵力太多了。”
沈阳是九一八事变的起点,然而关东军主力为何没有在柳条湖爆炸之后,立即让辽阳以及旅顺的两个联队增援?
原因很简单,日军除了在沈阳动手之外,南满、安奉两条沿线的县城纷纷遭到守备队的攻击。
日本在东北经营二十多年,势力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但奈何东北太大,东北人太多。
国民政府怂了,东北军高层骨头软,不代表东北人民怂了、软了,十几名日军士兵就想占领一座县城的时候还没到。
日本人虽然狂妄,但现在没敢这么想过,奈何日后真的成了现实,所以当下辽阳以及旅顺的两个联队没有动弹,准备伺机增援他处。
“依我看,驻平壤的第39混成旅团应迅速向满洲增援,必要时候应请求调动更多的部队!”
......
北大营。
由于当下北大营之外只有第二大队第一、第四两个中队,为了避免重蹈第三中队遭遇,所以板垣征四郎下令需要等待援军到来之后再开始进攻。
大队长岛本正一看了下时间,怒声道:“八嘎,抚顺的第二中队为何还没到?”
一旁的一名日军大尉同样等不及,于是立即谏言:“长官,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如果给支那人更多的准备时间,将会出现更多的变数!”
“请下令进攻吧!”
“长官,请下令进攻吧!”
小鬼子为这一天等待太久了,以至于望着目光所及之处的北大营早已忍耐不住。
岛本正一环视围在身边的几名主要军官,刚想称赞一句士气可嘉,却突然听见东边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由于一众鬼子所在位置是沈阳城的北边,正好能够毫无遮挡的看见爆炸发生的方向。
“长官,那里应该是抚顺通往奉天的铁路,难道支那人炸毁了铁路,那么前来增援的第二中队?”
岛本正一打了个寒颤,他不明白事变开始之后为何如此不顺?
同样不明白的还有板垣征四郎和石原莞尔,支那人怎么敢的?支那政府明明嘴上说的明明白白不要抵抗。
我们是相信的,你们怎么能言而无信?板垣征四郎等人怎么也没想到,东北军出了一个同样下克上的赵维汉。
抚顺的日军第二中队增援奉天,需从抚顺登车,经过榆树台,浑河,最后抵达奉天站。
赵维汉在给赵镇藩等人做出战略指示之后,北大营的第七旅执行的确很坚决,旅部直属的骑兵连以及十余辆卡车组成的车队从东门出发,兵分两路。
骑兵连一路向东,直接抵达铁路沿线,趁着日军到来之前在铁轨下安装炸药,并且根本没有日本人发现。
当下的日军铁路,只有在重要县城附近站点才有驻军,根本没有像全面战争爆发之后,日军在华北地区铁路沿线处处存在据点。
因为日本人不需要像防备八路军一样,防备东北军,所以骑兵连的行动没有被察觉。
当日军火车进入爆炸区域之后,负责引爆的炸药的几名东北军官兵果断按下起爆器,日军火车一共就六节车厢。
在巨大的火光中,冲天而起,整趟火车拧成了麻花,车内的小鬼子几乎没有生存的可能。
骑兵连连长喃喃自语道:“老帅,皇姑屯的仇,今天让日本鬼子先还上一账!”
大约过了二十分多分钟,榆树台的十余名日军匆匆赶至现场,只在现场发现了依旧在冒着火的火车。
“八嘎呀路!”板垣征四郎听到汇报之后,气的将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
“支那人太嚣张了,我们必须马上反击,第29联队要马上对北大营发起进攻!”
石原莞尔连忙劝说道:“板垣君,稍安勿躁,当前东北军是有防备的,还是等一等为好,毕竟当前在奉天的兵力并不多!”
“为了防止东北军继续反击,我们可以请林久治郎领事前去与荣臻等人交涉,用以麻痹东北军。”
板垣征四郎口中的第29联队的确就在奉天站满铁附属地,但因为赵维汉的布置,所以在兵力上出了些意外。
29联队不满编,正常情况下辖三个步兵大队,但由于在国内有留守兵力,所以只有两个大队,并且这两个大队也都欠缺一个步兵中队。
也就是说,沈阳的日军29联队其实满打满算也就不到2000人,多余的一些武器可以装备在乡军人,但受限于29联队人员编制,多余的武器装备是有限的。
板垣征四郎获知关玉衡所部已经从新民以东的辽河前来沈阳,怎么可能不作出应对之策。
于是只能从29联队下辖的两个大队中抽调一个,前去拦截关玉衡所部,关键是日军没有北宁铁路的控制权,也没有足够的卡车,一个大队不到1000名小鬼子只能徒步行军。
板垣征四郎沉思良久之后,无奈叹息一声:“石原君,不得不承认,我们的准备是建立在东北军不进行抵抗的前提上,现在过于仓促!”
“或许政府的决策是正确的,应该推迟一年发动的。”
......
十九日凌晨两点多,长官公署发生了极为尴尬的场景。
臧式毅眼见自己被软禁于此,想法也无法得到实施,索性准备去休息,但又出不了荣臻的办公小院,只能去东客厅休息。
于是,当满脸困倦的臧式毅打开东客厅的电灯开关之后,映入眼帘的是躺在沙发上的熙洽,干涸的血迹虽然黯淡,却给臧式毅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
小院之外,长官公署卫队连以及军务处等众多部门三百多人被召集过来。
赵维汉正在进行讲话:“诸位同仁们,兄弟们,日本人已经对北大营发起进攻,但在第七旅的英勇反击之下,顺利消灭闯入北大营的两百余名日军。”
“这是一个重大胜利,也代表着我东北当局的态度,那就是面对日本人的军事挑衅行为,要做出坚决反击。”
“从现在开始,沈阳城内将进行戒严,长官公署所有人取消轮值,全部在岗,严格进行防卫,所有人不得外出!”
就在此时,里边突然传出一声甚为凄厉的尖叫声,声音听着有些发颤,但极为持久。
赵维汉回头望了一眼,继续对着众人说道:“李春生,你率领手下官兵负责警卫荣长官小院,不论何人进出都需经过我的命令。”
此话的意思不言而喻,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李春生也犯了迟疑。
“怎么?有问题?”
“荣长官已经成立东三省对日作战临时指挥部,他亲任总指挥,我任副总指挥,专门负责对日作战。”
“赵处长,北平那边怎么说?”人群中有人问道。
对于众人的疑问和迟疑,赵维汉也不感到奇怪:“目前与北平方面电话通讯中断,荣长官迫于当前态势做出权宜之策,诸位无需多问,执行命令就是。”
赵维汉说罢,谭海拿着一纸命令书传阅众人。
李春生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不过赵维汉说的对,他只是一个基层军官,听从命令就是。
“赵总指挥,我坚决执行命令!”
众人不管心中有何疑问,但最终都统统压了下去,荣臻的虎皮还是好用的。
赵维汉转身进了小院,谭海却是直接出了长官公署,他当前的任务是前往东大营,整合此地的驻军和讲武堂学员,以形成一支可以作战的武装。
正堂内,臧式毅哆哆嗦嗦靠在正堂与东客厅之间充当隔断的墙体上,裆部隐隐有些浸湿。
荣臻连身子都没动,只是皱着眉,呲着牙,到底只是一个文官,胆子也忒小了些。
倒是王以哲冲进了东客厅,出来之后脸色铁青,与赵维汉撞了一个正着。
“赵处长,你不应该给一个解释?”
“解释有,熙洽叛国投敌,与日本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有书信往来,我是有确凿证据的。”
赵维汉将信件展示出来之后,王以哲面色稍缓,没有再多说什么。
人不管在哪个年代必须要有一技之长,原主赵维汉就非常有学习的天赋,在优越的条件培养之下,从小就会日、英两国语言,同时对硬笔书法颇有研究。
南下黄埔军校之后,由于语言不通,为了能顺利融进当地圈子,很快又学会粤语。
回到张少帅身边,由于经手的公文很多,对东北军政要员的笔迹又多有了解,甚至是私下刻意模仿过。
事实证明,成功是给有准备的人,这句话对赵维汉适用,对日本人也适用。
桌子上的电话响起,沈阳城防的卫队团来电,日本领事林久治郎要进城。
“都这个时候了,林久治郎来还有什么用?指定没憋什么好屁!”荣臻有些纳闷。
赵维汉倒是猜出一二,无非是有关当前沈阳的局势,于是下令让城门放行。
......
相比以前的见面,此次林久治郎表现的极有礼貌,进门之后先是摘下礼帽,朝着屋内的三人鞠躬。
为何是三人,臧式毅惊吓过度被安排到厢房休息。
“荣参谋长,王旅长,赵处长,今夜来访,多有冒昧,请多见谅!”
赵维汉笑道:“领事先生来长官公署是有什么要事要谈?请直言,咱们之间无需客套!”
林久治郎久在中国,是个中国通,不仅熟练中国话,甚至其中的语气也能品味一二。
面对赵维汉的挑逗,林久治郎不为所动:“我想我们之间是存在一些误会的,所以特意来解释一番,不能因为一些小事而影响东北的和平!”
“小事?什么是小事?派兵侵入北大营是小事?还是对铁路沿线的县城发起攻击是小事?”
“领事先生,我觉得你可以解释的详细一些,难道诸如辽阳,海城等地不是我中国的领土?你们日本人就可以随意侵占。”
“难道你们日本的东京,大阪被别人侵占也只是小事?既然你们都认为是小事,那还真没有什么谈的必要。”
“战场上一较高下就是了,我东北军将士将誓死守卫国土,不会做丝毫的妥协。”
当下的会面,赵维汉的态度完全出乎了林久治郎的预料,他只能看向荣臻。
荣臻抠了抠耳朵:“嗯,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