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工坊名义上是挂在薛家的名下。
毕竟薛家有一个皇商的身份,做起事情来到底方便许多。
工坊这边已经开了个头,贾琮连夜便赶回到了府里。
眼下放在他面前的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便是要把大观园的这项工程吃到自己嘴里来。
而等贾琮刚回到府里,还没来得及到自己屋子换身衣裳,就被贾赦身边的小厮给叫了去。
贾琮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有多少年没来过贾赦的书房了。
今儿个骤然走进这陌生的地方,贾琮倒也先好好扫视了一圈。
和之前印象中的不太相同,他本以为按照贾赦的性子,书房里最多就藏些古董字画之类的东西。
可今天推开门来一看,却发现,这间书房里面竟然堆满了书架子,而每一个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放着的都是厚厚的书籍。
至于字画当然也有,不过也就是在书房西南角的一个小柜子上胡乱地摞着。
现如今,当贾琮面对贾赦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畏惧感。今天骤然被人叫过来,他的心态也相当放松。
进门之后,先是在门口给贾赦行了一礼,随后也不先过去,而是走到最近的书架旁,顺手取过一本书来。
拿到手上一看,竟然是一本已经被翻发卷的《后汉书》。
“我书架上的东西你少动,哪里拿的给我放回哪里去。”贾赦的眼神瞥了过来,言语中也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威严。
“看这书架,这些东西难不成都是您自己每日打扫清理?”
书卷上的书虽然摆放的不是特别整齐,但每一个书架上都没有明显落灰的痕迹。
书本的摆放也并没有严格按照书籍的顺序进行排列,不过这偶然放错了一两本说明贾赦对于这些书都是经常翻动。
“哪个读书人的书房是可以让其他人随便动的?旁人看着我这里杂乱无章,似是一塌糊涂,然而其中自由属于我自己的章法。
若偏得要旁人过来打扫,岂不是将我这藏于内心的章法全部混淆。”
见贾琮已经将书放回到了原位,贾赦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不同于一般人选择把书桌放在进了屋最东侧,自己则坐东朝西的朝向。
贾赦的书桌,在书房里稍微偏中的位置而在东边的墙角,赫然还摆着一摞用白布包裹着的书。
贾赦今天还戴着眼镜,不过可能因为年岁日长,这眼镜的度数有些跟不上,戴着眼镜的同时,手里还捏着一把放大镜。
即使已经看到贾琮来了,他却也并没有放下手上书的意思,拿这个放大镜不停的晃动着脑袋。
直到看贾琮走到了他面前,自顾自的找了个凳子坐下,贾赦这才恋恋不舍的把书放到了一旁。
“您刚看的是什么书。”贾琮问道。
“二十四孝。”贾赦抬了抬眼皮,顺手又把刚才没合上的书给合上。
“父亲一颗赤诚至孝之心,着实让孩儿感动。”贾琮就干说话,一点动作都没有。
“怎么,你也对这里面的故事十分感兴趣?
那我问你,你是学到卧冰求鲤了还是学到董永卖身葬父?”
贾赦的眼神里充满了鄙视,手指头在桌子上轻轻的点着,嘴角写满了嫌弃。
“也就才学到戏彩娱亲,这不刚学会就赶忙到您这儿来哄您开心来了。”
说完这话,父子俩同时露出了恶心的表情,随即颇有默契的各自看向一旁,重新调整情绪。
二十四孝那是什么样的东西,远看锦绣花朵,近看一坨粪土。
这种让贾政那种迂腐的家伙,看着都难受的玩意儿,又如何能入得了贾赦的眼睛。
“想必不跟我说你也知道,今天我找你来到底所谓何事。”
“孩儿不知。”贾琮瞪着萌萌哒的双眼。
“那就送客。”贾赦也毫不客气。
“既如此,孩儿便告辞了。”
贾琮一听,心里也来了计较,本是贾赦要求着自己的事情,却如何三言两语间想将自己给绕进去。
明白贾赦的用意,就是想用这种方式转变他的被动局面,已使得整件事情最终还是由他贾赦做主导。
可贾赦还是小瞧了如今的贾琮,要是放在以往,贾琮在府里没个依靠没个地位,那他不得不选择潜伏在贾赦的羽翼之下。
那样的话,今天还会跟贾赦虚与委蛇一番。
但现如今的贾琮已经有了自己的班底,更是还在老太太那里挂了号。
暂时不用担心自己的劳动成果会被他人以暴力的方式截取,接下来要接的关于大观园的单子,便自然也不愿意与他人多分杯羹。
即使是自己亲爹,在钱这事情上也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余地。
“还有没有王法了,开头还跟我说是二十四孝的事,这转头就把你脑子不放在眼里。”
贾赦一看好像玩脱了,连忙站起身来,在背后指着贾琮呵斥。
“小杖受大杖走,我这不是看您气头上来了,不想让您背负个杀儿子的骂名。陷父于不义,从父之令,又焉得孝乎?”
“你既然已经读了孝经,却又如何每次见了我都这般放肆。”
“父亲这话我却是不能承认,孩儿最讲孝道。”
“行了,少跟我绕弯子坐过来说话。”
贾琮这时候终于转过身来,不慌不忙,慢慢悠悠的走到贾赦正对面的位置。
他倒是不着急坐下,而是把先前坐的凳子挪到一旁,再从另外一边搬过来一把四出头的官帽椅,选了一个能晒着太阳的位置放下,这才大咧咧的坐了上去。
“这官帽椅是我还在朝里做官的时候,曾经放在值房里的。”
“那就谢过父亲赐坐之恩。”贾琮原地拱手,算是行礼。
他现在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大观园这档的事贾赦不开口,他绝对不主动应着。
“这把椅子当年太上皇去值房的时候坐过,也因此我即使已不在朝里,却还是将这把椅子搬回了书房中。”
提起这段往事,贾赦的心里颇为骄傲。
曾几何时他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承袭了荣国公府荣耀的他,也曾意气风发过。
而一旁的贾琮听了这话则是暗暗腹诽:
‘就是跟你这样的人走得太近,他才变成了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