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我们来了。”
“琮哥哥,快来开门。”
……
贾琮只觉得自己耳朵边似乎有一万只蚊子在叫一样,外边嘈嘈杂杂的声音竟然都是冲着他贾琮来的。
“琮哥儿,要不我去开门?”晴雯看出了贾琮的烦躁,多了份小心问道。
“哎,不必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贾琮长叹了一口气,随即自己往门口走去。
推开门来,堵在门口的‘全明星’阵容,瞬间刺得贾琮眼睛一黑。
站在最前面的,是贾宝玉和薛蟠。
紧跟在后边的便是金荣、贾蔷。
贾府学堂里的其他孩子可能是上一次被收拾怕了,这回并没有跟过来。
而到了这里还不算完,站在薛蟠后方不远处的还有七八个衣着不似平民的汉子。
这些家伙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条马鞭,并且都是劲装打扮。
这几个为首的是忠顺王府家三房庶子孙昭、其后便是薛蟠的堂弟薛蝌,再后是孙绍祖、倪二、何三、以及贾府仆人出身的何槐。
不过就在贾琮开门的瞬间,他们那原本还满是期待的目光立刻变得充满了鄙夷与轻慢。
“这就是薛蟠你口中的马上急先锋?你瞧他那瘦弱的身板,只怕在马上略微颠了几下,都得骨断筋离。”
人群中身材最魁梧的孙绍祖一脸不屑的看着贾琮,他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还是武将出身。
单论身形,比薛蟠来的还要霸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一见我真觉得薛大郎你是莫非是在拿我们打趣。”
“就是的大哥,就这小子的身板,别说是赛马了,我看他骑个狗都费劲,他这要是能赢了,我把我新买的踏云追雪赔给你。”
踏云追雪是薛蝌前不久刚托人弄来的好马,最近一段时间靠着这匹马,他在赛马圈无往不利。
“就这样一个贾府的纨绔废物,你薛大郎也敢拉着我们来跟他比试,真真是辱没了我们的身份。
与他比试,岂不是让旁人笑话我们找不到对手,随意拉了个草包来凑数。”
孙昭这个时候也开口了,很明显他对这个对手并不是很满意。
“兄弟几个稍安勿躁,我薛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我哪一次说话不算数过?”
就在薛蟠还在跟他几个朋友在后面拉扯的时候,贾宝玉已经先一步迈上了屋子前的台阶。
“琮三弟,我听薛蟠说,你们这里一会儿要弄个大场面。我这听着热闹,便跟着一起过来了。”
贾宝玉看见贾琮之后便是高兴的不行,那张如中秋之月般的面庞,自带的几分率性的柔情。
一双清澈而明亮的含情目,在如墨画一般的眉毛衬托之下,更显得这位富家公子哥气质卓然。
而他身上的这份贵气与身后那几个人却完全不同,锦衣上秀美的图案,在他身上毫无纨绔感,还多了一份超脱世俗的灵动与不羁。
贾琮大概有将近4个月没见过这位‘宝哥哥’,今儿个再次一见,却发现这人非但不曾因岁月的增长多上几份俗气,反倒越发的率真与烂漫。
“宝哥哥休要听薛大郎胡说,我在家庙里是为老祖宗念佛祈祷,如此庄严肃静之处,哪里有个什么大场面来看。”
贾琮说话间,眼神不停的往薛蟠那边瞟。
此刻看着对方的阵势,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点预判,这帮人虽然脸上笑嘻嘻,但实际上来者不善。
而薛蟠听到贾琮这样说,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一份不满,反而笑得更加夸张。
“琮兄弟,这说的哪里话我们岂敢在贵府家庙当中胡闹。”
薛蟠上前走了两步,随即就想把毛茸茸的手搭在贾琮的肩上。
不过贾琮见状也立刻侧身走位,毫无痕迹的便躲过了这一记咸猪手。
“今日前来就是想让众兄弟先一览琮兄弟的风采,我们今日把事情谈妥了,来日自有马场,供咱们兄弟数人驰骋。”
薛蟠好像没有意识到贾琮此刻对他的嫌弃,单从言语间倒好像他俩是多年交心的好友一般。
“薛大郎说笑了,我在此吃斋念佛,自是为了在佛前忏悔罪过,此时倘若出去与诸位兄弟乐马驰骋,岂不是平白又误了佛祖。”
这时候薛蟠的表情终于变了,原本还一脸大笑的他,此刻嘴角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一刹那的功夫,他还真就让贾琮这一句冠冕堂皇的话给堵住了嘴。
然而,就当贾琮准备伸手对着薛蟠表示送客的时候,一旁这贾宝玉却突然开口。
“琮弟此语,实乃一片赤忱。”
贾宝玉微微颔首,向右挪了半步。他腰间的玉佩此刻暴露于阳光之下,瞬间反射起温润的光芒。
“只是依我之见,吃斋念佛与游乐玩耍也并不相悖。佛在心中,而非在这形骸之束缚。我们在马场驰骋,亦可心怀敬畏,佛法降于万物,非独在庙中才能领悟。”
贾宝玉的画风突然一转,这一回倒让贾琮第一时间感觉有点招架不住。
而贾宝玉不等贾琮重新组织语言进行辩驳,他又继续说道:
“此世间万物皆具两面,恰似这吃斋念佛与纵马之乐。若一味困于清规戒律,反失生活之本真。吾等皆为性情之人,何必将自身束之过紧?”
说完那一副似喜非喜含情目真挚的望向了贾琮,只把贾琮看的心里有些毛毛的。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位看似不羁的宝哥哥,心里竟藏着这样几分通透。
而一旁的薛蟠,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两人到底在辩些什么。
但他大抵也能听得出来,贾宝玉这是在帮自己说话。
因此见贾琮面露迟疑,他便立刻上去添油加火。
“还是宝兄弟说的在理,琮兄弟,切莫再推脱。”
面对这传闻中一对冤家此刻联手的进攻,贾琮第一时间没想好比较文明的辩驳词之后,便打算使用拖延战术重新组织语言。
原则没有想到贾琮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内心原本坚不可摧的防线一瞬间全部崩溃。
“琮兄弟,这回可不让你白去,我们大伙都说好了,这回赛马一人出100两,谁拿了第一,这笔钱便全部拿去。”
薛蟠见贾琮依旧迟迟不表态,内心着急之下,也顾不得再维持表面上的那套君子气度。
一开口直接又把话题扯回到了和钱财有关的‘俗事’上去。
这回还不等贾琮有所反应,一旁的贾宝玉却首先面露厌恶。
“我等去赛马,原只为众人心中畅快罢了。你这里用钱这种腌臜物出来做赌,岂不是平白让人觉得俗气。”
然而贾宝玉刚表示完自己的不满,那边的贾琮脸上却全然不见了之前的淡定,取而代之的是差不多和薛蟠来时一样的兴奋。
“宝哥哥所言极是。”贾琮眸中精光闪烁。
“琮弟果然和我性子一样,吾等读书人之家,金钱这等阿堵物……”
被人肯定,贾宝玉也多了几分喜色,不过他接下来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贾琮直接打断。
“我指的不是这句”
“不是这句却是哪句?”贾宝玉面露不解。
“宝哥哥方才所言,吃斋念佛与游乐玩耍也并不相悖,佛在心中,而非在这形骸之束缚,弟以为此诚乃世间真理。”
说完贾琮转过身朝着了那间破损的佛堂,像模像样的双手合十行了佛礼。
随后贾琮转过头来对着薛蟠以及他身后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家伙,面色激动的说道:
“口说无凭,咱们立字据!”
此刻,贾琮眼里透露出的那种满是贪婪的兴奋,既然赶着送钱,那岂有不收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