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这猝不及防的猛然暴起,不但出乎了已经躺在地上的赖大的意料,就连站在他身后的老祖母,眼神中也闪过一丝惊讶。
赖大在府上,虽然地位不如贾琮,但真论起来,贾琮这个庶子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就比如他先前去蹲大牢的那些日子,赖大就敢明而晃之的难为他的伴当刘老六跟刘庆。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持着一颗什么样的心思,竟然敢主动惹上自己来,但这个时候既然已经显出了端倪,便也无需再忍。
衡量一个臣子地位的关键是看对方是否简在帝心,而衡量一个人在贾府中的地位也并不复杂,那就是老太太对他究竟如何。
若是放在修筑佛像之前,贾琮这个连贾赦自己都不太关心的庶子,在老太太的心里也就是福利一般的儿孙罢了,甚至可以说与当初外面来就学的秦钟,区别都不太大。
甚至还有可能更低一些,毕竟秦钟的姐姐秦可卿,那可是老太太嘴里“重从孙媳妇中第一得意之人”。
依着这样的关系,爱屋及乌之下,老太太对于秦钟这个名字自然比贾琮还要听的频繁。
可现在时候不同了。
无论是贾琮那日当着老太太主动接下砸碎佛像这么一段祸事,还是后来尽心竭力重修家庙这样的功劳,都足以让其在老太太的心里地位提升一大截。
更不用说贾琮最后别出心裁,让老太太自己亲手放回玉净瓶的这神来之笔,更是一下子让贾琮这个名字在老太太心里挂了号。
虽然比之贾宝玉,还不能说占了多大的优势,但现在的贾琮也已不是赖大眼中那个可以任意拿捏小娃娃了。
被接连砸了两记老拳之后,多少年没挨过这般打的赖大,躺在地上脑子迷迷糊糊脸上鼻血横流,一时半会儿竟没了反应。
旁边的贾芹这时候也看了一愣,他瞅着这场面心里也不禁一虚。
‘先前有人传出来,说这小子把孙绍祖那厮揍的没了人样,七魂丢了六魄,我原本还不相信。
今天一看这家伙下手的很大程度,此事八成也是真的。’
此时此刻回想起过往,他在家庙里面针对贾琮所做的那些不利的事情,贾芹只觉得自己背后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原先只以为这家伙是个翩翩的公子,这才没有对自己下狠手,现在看来人家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做一回事,甚至挨打这种事儿都没有排到前面。
这个时候自己觉得跟贾琮暂时站在了一个阵营里面,既然对方的矛盾也没有对准自己。
贾芹这个时候大着胆子跑到了躺在地上的赖大旁边,伸手在他的脖子上探了探。
然后转过身来,把头埋的低低的向老祖宗汇报:“人没事,就是昏了头。”
说完贾芹便自觉退在一旁。
“来人!”这个时候身后一直冷眼旁观的老太太突然发话。
整个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这一刻都朝着老太太集中了过来,他们或紧张或担忧,点一下这个不一样的时间,节点上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有什么事发生。
当然这些人里面赖大除外,他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虽然身子还在无意识的动着,但脑袋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反应过来。
很快便有两个小厮从一旁走了过来,站在距离老太太20步左右的距离拱手行礼等待指示。
“打一桶井水来,把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给我泼醒。”
“诺。”两个小厮接了令,很快就行动了起来。
此时虽然已是春末,但今日温度并不太高,一阵阵的风吹过卷席着众人的衣摆,给这本就肃杀的现场更平添了萧瑟。
几个小厮的行动很快,不一会儿便抬着一个大桶走了过来,一人扶起赖大,另外一人抄起水瓢。便朝着代大的脸毫不留情地泼了过去。
一瓢下去泪大,只是打了个哆嗦,还没有恢复清醒,紧接着又是一瓢,赖大。身子已经因为感觉寒冷缩成了一团,可眼睛还在打着转。
第三瓢水泼下去之后,耐打全身上下都被淋湿了个遍,这个时候。又一阵风吹过。赖大身子跟着猛烈的一颤抖这一回算是终于恢复了清醒。
眼神终于恢复了正常,赖大摸了摸自己脸上被打的地方,随即张开嘴把一颗碎牙吐了出来。
一瞬间,口腔里涌出来的血和鼻腔里涌出来的血交杂在一起。往日威风无比的赖大管家此刻看上去,就宛若一条丧家之犬。
“小的知罪,小的招……”
在大彻底无奈,最终选择了投降。
眼前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朗,贾琮这回动起手来已经不讲任何情面,而站在他背后的老太太更是予以自己这个乖孙全力支持。
赖大能在贾府当管家,当这么多年安安稳稳的不被人戳落,他察言观色的能力可见一斑。
见这个敢跟外人里应外合、针对晴雯的家伙终于肯松口,贾琮握紧拳头便又走了过来。
“说。”
“这件事情也不是小的做出的安排,那一日夺冠跑来找我说要赎他妹子,我真是第一时间就提高了警惕,要给打回去。
可后来他就直接抬出了那一位来,我见这场面便也无话可说了。”
赖大看了一眼自己刚吐出来的牙,无奈的摇了摇头,但在不经意的一转眼角还夹杂着一分怨气。。
“哪一位,说明白了。”
贾琮沉声问道。
“是东府的蓉……”
赖大现在已经没了法子,本来打算一口气全给招了,可刚提到关键的部分那边的老太太却猛然一声呵斥打断了他。
“来人,把这个胆大狂徒先押到马棚里去。”
接着老太太又转过头来看向了贾琮。
“琮儿,跟祖母进屋来。”
“是,祖母。”
祖孙二人。朝屋内走去,当掀开门帘的一瞬间,贾母忽然又回过头来,冲着众人说道。
“今儿个在这发生的所有事情,你们全部都没有听见,全部都没有看见。
都明白了吗?”
老太太怒目扫过院子,所有人这个时候都屏住了呼吸,只敢点头,不敢言语。
进得屋来,老太太原本就板着的脸现在更加凝重。
“你以为此事该如何去做。”
此时屋内只有老太太跟贾琮二人,贾琮扶着老太太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到了下手的位置。
“若真如赖大所言,此事是贾蓉所做,那便需要想个迂回的法子。”
贾琮目光灼灼,心里已然升起了一个报仇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