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洛周委实是震惊不已。
他先前确实多少知道这个彭乐是个有勇武的,要不然,也不会去冒着风险收留他。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人竟有如此的本领!
十个甲士啊!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被这彭乐闲庭信步间,杀鸡一样地杀完了!
便是古时的关张也不过如此吧?这彭乐,果真当得起一句“万人敌”!
杜洛周震惊之下,一时间忘记了说话。
彭乐却不理他,把这些人头扔在地上,自个翻身就上了马,拨转马头,竟是想要离开的样子。
杜洛周这才猛然醒转,赶紧上去,一把抓住彭乐的裤腿管。
“彭乐,你要到哪里去?”
彭乐坐在马上,再度冷笑起来。
“杜洛周,我这些日子吃你的喝你的,可把你心疼坏了吧?每日里板着张面孔,处处嫌鄙。今日帮你杀了这点人,也算是还了你的人情,说出去不丢了我的名头。爷爷如今,要去别处快活了!那几个贼厮身上的铜钱,爷爷摸走了。你这匹马,我也收走了,姑且做我的酬劳!”
说罢,便要纵马而去。
杜洛周赶紧抱住了彭乐的大腿。
“彭乐,这,这之前的事情,是我吝啬了些……”杜洛周抬起头,恳切说道。“只是如今这次,乃是个本地有名的豪帅想要见你。他之前就问你的名字,我想你身上有官司,便捏了个谎,没告诉他。但看他素来做事的风格,只怕是敬慕豪杰的意思更多些。你何不随着我去见他?”
他倒不是想要帮祁功招揽人才,主要是,他这时才发现,自己之前虽然收留,但也没有过好脸色的这个彭乐,实在是有着如同神人的身手!他想要借祁功的招牌先把这彭乐留下,自个之后再对他多加礼待,兴许便能真正结交这么个有本事的人物。
彭乐却只情冷笑。
“你这厮前些时候,怎么不摆出这幅嘴脸来?什么狗屁豪帅,大多不是些好东西,爷爷不见!”
说罢,他一掌推开杜洛周,双腿用力,喝了声“走”,那坐下的骏马便飞奔起来,一路向南方去了。
杜洛周越发呆滞。
过了许久,他才怅然若失,恨恨地在地上重新包起那一堆人头,裹成个包裹,背在身上,然后飞身上马,向柔玄的方向出去。
此时,离他辞别祁功,刚刚超过一刻钟时间。
……
话说回祁功那边,杜洛周前脚刚刚离开,后脚,祁力士推开门进来了。
他还没开口说话,就有个人已经走进了屋子,哈哈大笑起来。
“贤弟,我来了!”
原来说话的正是斛谷殷!
包括祁功在内的众人,都是一愣。这祁力士才刚刚出发不久,怎么就已经把斛谷殷带来了?再看这时,别的豪帅也跟着斛谷殷进了屋子,面色各不相同。
就听祁力士躬身施礼,道:
“我刚刚出门没多久,就看到斛谷军主带着众人来了。”
众人越发惊讶,祁功也在心里“呀”了一声,暗暗感叹起来——这世上的聪明人,果真何其多也!
此时此刻,他如何还猜不到,这个斛谷殷,只怕也琢磨到了自个的打算,所以还不等自己去请,就召集着人们来了!
不过,这样更好。斛谷殷愿意这么做,说明他也能支持自个的行动,也为自己省下不少功夫来。
祁功一念至此,微笑起来,站起身子迎接。
“不想兄长与我如此的情投意合!”
说罢,两人都大笑起来。
其他豪帅越发面露惊疑,不晓得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他们心中大多隐隐有了些猜测,却又因为越发惴惴难安。终于,丑门多思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开了口。
“祁军主,斛谷军主,这,这找我们来,说有要事谈论,到底是所为何事啊?”
他一边说话,一边觉得脖子里冒着凉气。
祁功和斛谷殷对视了一眼,斛谷殷先开了口。
“不如先各自落座吧。到底是什么事情,我虽知道,却不如祁军主说的好。且都听祁军主的言语。”
祁功点了点头,示意众人落座。
众位豪帅坐下,葛南那帮人则手执刀剑立在屋子里。祁功这间屋子,被他这些日子大规模扩建了一下,倒也容得下这么些人,只是难免更加狭窄逼仄了,无形中更让众位豪帅心里头憋得慌,也更是紧张起来。
“他们,他们拿着刀剑,又是要干什么?”
又有人战战兢兢问了起来。
祁功和斛谷殷只是微笑。
祁功见大家越发难安,便要说话,可正在此时,屋子的门又被打开了。
门刚一被打开,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血腥气。再看杜洛周浑身是血,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更是血迹斑斑的大包裹。他把包裹随意掷在地上,躬身施礼。
“祁军主,事情已经办完了!”
“倒还真是快。”祁功微微点头。“那壮士呢?”
“他不愿久居,自个离开了。”杜洛周低头答道。“还稍走了些财物和一匹马。”
“也罢。”祁功虽然也暗暗为那个壮士的本事惊叹,但此时并没有功夫去深究他的来历和去向,便再度点了点头,然后轻轻言道:
“既然如此,你们且去吧。”
说罢,手指轻轻敲了下自己面前摆放的桌子。
这只是并不响亮的清脆一声,却仿佛军令一样,满屋子身带武器的武士,齐声大吼了一声,杀气腾腾,近乎咆哮:
“喏!”
说罢,他们一起出了门。
原先拥挤的屋子一下子空旷了不少,也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仿佛刚才那帮猛兽般的人不曾存在过一样。
只是地上的包裹依旧鲜红,依旧散发出腥臭的血的气味。
气氛,似乎更加的压抑了。
丑门多思只觉得喉咙发干,那股黏腻腻的血气冲入他的鼻子,弄得他心慌意乱。他是边地人。本不怕血,今日却不知为何,分外恐惧。
他勉强拿着酒杯,举到喉咙口,想呷一口缓解。却不防,酒到了嘴边,却冷不丁瞥到祁功面沉似水,往自个这扫视了一眼,吓得他不自觉一哆嗦,那酒杯“铛”地一下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正落在那沾满血气的包裹边上,酒也洒了一地。
“丑门军主,”
祁功冲着他微笑起来。
“你这是怎的了?怎么连酒杯都握不住了?且去捡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