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居伐很快解释了起来。
“我家兄长被迎接回去,当上可汗,乃是因为我们国中无主,不同部落互相攻伐,缺少统领的缘故……他如今虽然当了可汗,但掌管的部落有限,许多人还不听从他的。而你们柔玄北面如今呆着的这几个部落,更是复杂。”
乙居伐略顿了顿,想了想,才继续问道:
“祁军主可知道我国中当年的事情么?我兄长和我为何要投往洛阳,祁军主可听说过么?”
这不是什么秘密,乃是广为流传的故事。只是这柔玄不比洛阳消息灵通,乙居伐担心祁功没听说过,那就得先帮他解释一番,所以才特意问了一问。
祁功点点头。这里头的故事,他是知道的。
乙居伐见祁功点头,便继续言道:
“当年,我和我的兄长被示发打败,逃亡南方,那个示发起兵时,有许多部落依附他,和他一起叛乱,也因此都和我们有血海深仇。如今,我兄长重掌国政,那些部落心中恐惧,所以不来朝拜,反而驱赶着牲畜离散避开。而此时跑到柔玄来的这几只部落,正是当年依附于示发的尔绵氏和阿伏干氏!他们定然不会听我的号令。我兄长这次派我来,也有让我沟通柔玄,一同出兵征讨的意思。”
他说到此处,咬牙切齿。
“那些部落,杀死了我和我兄长的母亲和留下来的亲眷。我和兄长早已发誓,要和他们不共戴天,一定要亲手把这些个部落斩尽杀绝,凡是比车轮高的,都不留一个活口!”
祁功闻言,恍然大悟。他这才明白,北边为何会突然出现如此多的蠕蠕人,感情是害怕新可汗算旧账躲避来的!他略微沉吟了一会,道:
“既然如此,看来还是要动兵戈的了。不过,有了阁下和可汗的相助,这番用兵,乃是十拿九稳的了。”
他说到此处,微微点头。
“却有劳了。”
祁功此时没什么眼下的目标,有了倦怠的心思,总是想着取巧,想着求稳,所以能得到人家蠕蠕人自己的可汗的帮助,来解决这么桩事情,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又继续说道:
“也罢,今天先在我这简陋之处委屈委屈,明天,我带着阁下去见镇将,想必他也会大吃一惊的。”
当天,乙居伐就在祁功这住下了。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当初被祁功俘虏的木鼓轮如今也来了。他自从被送给了阿那瑰,那位空有个名头但手底下都没几个蠕蠕人的“蠕蠕可汗”,立刻是大喜过望,把那批蠕蠕俘虏渐渐收为心腹了。这个木鼓轮,倒也算是因祸得福,虽然被俘虏,但反而阴差阳错傍上了今天的正牌可汗,又被安排着跟着乙居伐同行。
他见了祁功,有些尴尬,但不住地叩头致谢。
而到了次日,祁功果然带着乙居伐,前往镇将元恩的官署。
这位镇将先前说,今天要召集他们过来,商议、吩咐讨伐蠕蠕的具体办法,所以众位豪帅也都不敢耽搁,早早就赶来了官署。偏生,这个镇将啊,好像还是有立威的意思,没放他们直接进去,而是安排着甲士,把他们堵在了门口,弄得这官署前头排了好长的队伍,一大堆本地有名有姓的豪帅,像犯错的孩童般站在门口罚站。
祁功领着乙居伐过去,乙居伐见了官署前的景象,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这将军……好有些威风!”
“这……委实有些惭愧。”祁功笑了起来,走上前去。
此时,斛谷殷这么个柔玄最为有头脸的本地人物,也正垂着手排在队伍里,还不是排在第一个的,看上去倒也乖巧恭顺。他见祁功不好好排着队伍,反而往前头挤过去,赶忙一把拉住了祁功,低声叮嘱起来。
“贤弟,不要往前头去了!那镇将想必还是要立威,我们不要随随便便,就触犯了他的眉头,还是姑且退让一下的为好!”
原来啊,他是以为祁功是年轻人,脾气大,忍受不了那个镇将为了彰显地位的这种类似于折辱的举动,因此想要出头。
祁功微笑起来。“兄长,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人,最是礼让三先的么?你且放心,我上前去,不是无礼,是有要紧事要和将军说的。”
斛谷殷闻言一愣,不明白祁功所说的“要紧事”乃是什么。他听祁功说自个最是“礼让三先”,又不禁有些无语起来。祁功说得不错,他倒是喜欢“礼让三先”,但哪次不是先“退避三舍”,然后突然扑上去的?这叫礼让吗?
不过,既然祁功号称有了计较,斛谷殷也就撒了手,放祁功过去。
祁功领着乙居伐,一路走到了大门门口。
人们没见过乙居伐,又听祁功刚刚说“有要紧事”,不由地都暗暗猜测起来这人的身份。
那门口站着的甲士,最高大的一个,正是昨天舞剑时被祁功夺下长剑的那个。
这人今天穿了全甲,配合上他的身高,显得很有气势。他站在门口,沉着脸,目视着祁功走过来,然后冷哼一声。
“将军有令,只让你们在门口等候,不要上前!”
祁功毫不慌张,也不生气,微微抱拳,照样是满面笑容。
“壮士辛苦了。”他先问候了一声,随即声音提高了一些。“只是烦请禀报一下将军,我祁功,此时有稳妥的击破蠕蠕的办法了,须尽快禀报才是!”
那人愣了下,上下打量了一番祁功和他身后的那人,越发显得不悦了。
“我管你有什么办法,我只知道我家将军吩咐我守在门口。你有办法,你等将军唤你们进去时再说!”
说罢,这人把双手背在背后,把腰也挺得更高更直。
祁功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不过,他依然没有发火,而是微微欠了欠身,很有礼貌地解释起来。
“壮士,我这番来,不仅仅是急于阐述我的策略的,更是带了位贵客来。这让贵客侯在门口,只怕着实有些不妥。还是烦请禀报一声得为上。”
那甲士听祁功说了“贵客”两个字,顿时脸色一变,眼睛一瞪。“你好不懂道理!你能有什么贵客?我告诉你,我不管你们柔玄这地面上哪些人有头脸,哪些人有身份,到了我家将军这,却都得恭敬起来,得拿出见上官的样子出来!由不得你和之前一样随意撒野!”
说到此处,非但是他,其余的几个甲士,也是隐隐把手伏在了腰间的长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