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幕布被猛地掀开,雍容华贵的美妇人满脸哀怨扑倒在安田猛的怀里。
紧跟在妇人身后,莺莺燕燕端着大瓶小瓶鱼贯般涌入这狭小的空间。
女人们为李彻和安田猛敬酒,都穿着黑留袖,梳着代表已婚的发髻,宽松的衣襟要么裸出肩膀要么露出锁骨,身上混杂着楠木、杜鹃与海棠的香味。
为两人敬酒倒茶时柔弱的手指似有似无划过他们手背手心,偶尔与其中一位对视,还会低头赧笑,活像个待字闺中的少女。
初来乍到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的安田猛一时都被搞迷惑了,心说这这这这种架势,确定我们来的是夜总会不是什么寡妇俱乐部吧?
一旁的李彻看出安田猛的疑惑,边享受女人们香艳的按摩服务边开口向其解释:
“这是最近歌舞伎町夜总会中最流行的服务,叫‘色未衰’。
他们让小姐依次扮演准备结婚,刚结婚,结婚不久,结婚很久的女孩女人以及妇女,旨意是让不同年龄段的客人都能享受到妻子最无微不至的照顾。
而消费这个项目的群体通常是一些在家庭得不到妻子关爱却有钱的年轻丈夫以及死了老婆也有钱的臭老头。”
“而且必须是超级有钱的。”李彻说,“这个风见组的组长到底要干什么?先是夜总会又是贵宾厅的vip服务,以前被其他黑道打真人水泥桩和沉尸东京湾可没有这么人道主义的服务啊。”
李彻一时也没了准信。
他没有深思风间组邀请他的原因,这个身份招惹的仇家太多,想来想去除了浪费脑细胞外没有任何作用。说不准又是某次驱魔不小心驱到某位大佬的女眷导致被记恨了。
“李君你的人生可真精彩啊。”
安田猛干巴巴地说。
他正在吃力的招架怀里的女孩。
女孩和他拼酒划拳,两方面都被他碾压,于是喝了很多清酒,现在醉醺醺的躺在他的怀里喊着“干杯”。
安田猛在女孩向他邀酒时他就认出女孩是进一丁目时遇见的贝儿,没想到对方也是霸王屋的女公关,看她衣襟别的牌子还是vip才能预约到的超级女公关。
现在她的妆容和初见时不一样,满头金发盘起后用鲜花钗子固定,再辅以银色的水引。露背短裙换成了大振袖和服,腰间被红色小团花的束带束好,袍裾曳地,绯色灯光下,贝儿的面色格外纤红,她今天扮演的是婚礼上的妻子。
“啊拉,看来客人已经选好今晚的新娘了。”
那位一进来就拥住安田猛的妇人此刻轻轻鼓掌,其他女孩有些遗憾贵公子般的安田猛被贝儿捷足先登,却也只能跟着鼓掌。
她们接到爱小姐的指令是不惜一切讨好这个包厢里的客人,谁能让他们拜倒石榴裙下,谁就可以获得今年下半年歌舞伎町川岛国芳先生所创的“花魁祭”参祭资格。
花魁祭是歌舞伎町四年一度的大事件,整个东京夜总会的头牌女孩都会受邀参加此次祭礼,祭礼会选出地下世界最美的姑娘,她将成为川岛国芳大师画笔下的最佳幸运儿。
戎马倥偬战事紧迫,女孩们雄赳赳气昂昂像武士拔剑出征一样套上易撕的丝袜,画上最好的妆戴上最贵的珠宝穿上最性感的内衣和服开衩恨不得开到锁骨上。
走在行进路上的时候她们觉得自己美艳不可方物,会室的老头男人青年都把头伸出来,色眯眯的眼神毒药一样沾满了她们身体的每一个缝隙,让人不禁想到战国时将军露布凯旋,庶民夹道相迎。
如果把这比作一场没有硝烟的美色战争,那么毫无疑问,贝儿现在已经成为看她们中旗开得胜的先锋。
为此剩下的女孩不得不把目光投向安田猛身边,正大口抽烟大口喝酒大口吃着果盘大口吃着姑娘豆腐的李彻。
在姑娘们才把视线投向李彻的时候,美妇人已经双手扶臀不经意坐在李彻身边,莞尔一笑,风情万种:
“客人,你似乎很难过。”
“我不难过。”
“可你也不高兴。”美妇说,“从进门的那一刻我就察觉到你有心事,你一直抽烟喝酒,可没有哪个男人有钱来夜总会点了小姐却只是喝酒抽烟。”
李彻心说我靠集美慧眼啊,这么说我偷偷往大衣里塞了两瓶茅台的事也暴露了咯。
“您有什么烦恼可以和我说,我……很愿意当您的听众。”女人话语轻柔,神色带一抹不经意的羞涩。
李彻看向她,女人和他对视,她的眼睛是黛色的,远看像一抹流云。
看着看着,他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姑娘们心碎了,忽然觉得什么贵公子什么川岛国芳什么花魁祭通通见鬼去吧,她们只想和这个男人上床。
男人相貌明明比起同行的安田先生说不上出色,甚至可以用平平无奇来形容。
可女孩们偏偏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一种死寂的伤感,好像曾经有无数美好都在他眼前流过可他却没有抓住,禁不住想把他紧紧拥在怀里,扮演一份美好,哪怕不喜欢也好过拥有。
“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样的女人值得你这样深爱么。”
美妇低语道。她伤害过很多人也被很多人伤害过,哪里读不出男人的眼神,那是爱一个女人才会有的痕迹啊!
李彻咳嗽一声说不好意思近视眼没戴眼镜是这样的,下次一定记得戴。
可他的心里其实想的是这个女公关可真不得了……胸真大。
可见女人还是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举起酒瓶给女人倒满:
“喝酒!”
女人温雅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会室的氛围被点燃,姑娘们也加入饮酒大军,不再欢笑不再悲伤,只是喝酒,苹果酒小麦酒红葡萄酒白葡萄酒……喝的最多的是李彻,其次是美妇人,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像是无言的比赛。
安田猛看着两人喝酒,因为贝儿小姐耍起酒疯,不断撕扯身上的小纹和服往他怀里钻,薄如蝉翼的肉色内衣都快跳进他的眼睛里。
李彻偷偷俯身在安田猛耳边:“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女人有些不对劲。”
安田猛压低声音:“李君看出什么了。”
他一向信任李彻的直觉,正是因为这份直觉他们两个现在才能活蹦乱跳的坐在这里和姑娘们调情,不然2010年那个雨后的三月他就死在鬼蜮中了。
即便他们要走的是条通往黄泉方向的死路,他也相信李彻做出这番选择一定有他的道理。
“她们给我们开的都是价格起码在一万日元以上的好酒!我们哪来那么多的钱?如果不是那什么组长请客我们就真的完蛋了!”
李彻义愤填膺地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他说这话的时候可以用灵力控制声带发音,达成类似武侠小说里“隔空传音”或者科幻频道“机密通话”的效果。这是血裔们都会的一种特殊传音手段,能够听懂的也只有体内流淌灵力的血裔。
安田猛瞬间警醒起来,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桌上香槟的名字从日文变成法文意大利文乃至中文。
酒香越来越浓郁,女人们的肌肤被暖光镀上一层金色的水泽,花香混杂着酒香飞散……安田猛隐约闻见银行卡被刷爆后的烧焦味。
“李君。”
安田猛不动声色给李彻看了手机,上面显示的内容是他作为被高天原聘请的赏金猎人,这次任务的报酬是30万日元。
而刚刚李彻在姑娘们的欢呼中又吹掉了两瓶罗曼尼康帝三瓶茅台以及一罐兑了可乐雪碧的红牌伏特加,换算下来两人四个起码得留十个肾在这里。
“好了,各位姑娘,给男孩子留一些私人空间吧。”
李彻恋恋不舍将会室的佳人们请出,并约定如果有人看上他了不用拨打电话,他会自己找上门来,对于爱情这件事他一向很主动。
女孩们被李先生的甜言蜜语迷得晕头转脑,原先投入安田猛怀抱的美妇更是深情在李彻脸上一吻。
“李先生,期待与您的再会。”
女人如兰的吐息在李彻耳边萦绕,当李彻抬头时,她已经扭着妖娆的身段款款而去。
现在会室里只剩下贝儿还睡在安田猛的怀里,脸色酡红,娇哼连连,似乎醉得很深。
“女人真是麻烦。”李彻用纸巾沾酒去擦胡茬边的唇印。
安田猛不由看了李彻一眼,见李彻面色淡漠地盯着他怀里的贝儿,他也跟着收回目光,幽幽叹道:
“人都走光了,没必要装睡了。
虽然有些抱歉,但现在还是希望贝儿小姐您好好配合,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尖叫声张。”
贝儿还是迷迷糊糊地哼哼,李彻将裂魂鞭递给安田猛,随后又熟练从大衣中抽出一把菜刀,菜刀长约一尺,背宽刃薄,刀柄上的品牌贴写有“王淑福”三个大字。
这柄菜刀跟着他从中国飞到日本,又从北海道一路砍到东京,算是尝过不少恶鬼鲜血的好刀了。
李彻用酒液洗刀,扯下贝儿领口,把刀横在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很有礼貌地询问:
“你踏马又是什么鬼。”
他们早就看穿女孩的伪装,先前所作一切不过演戏,从进入一丁目的那个瞬间,两人的目的就是贝儿身上那只散发着浪客级灵压的……恶鬼!
而贝儿半推半就欲说还休:
“得……得加钱。”
……
歌舞伎町地下停车场。
国川学绕着黑色奔驰车转了一圈后,棒球棒朝前一挥:
“给我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