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顿时怒了。
老娘还没说什么就从看看腿升级到摸摸腿了,你丫还得寸进尺了是吧!
就在她要发飙的时候李彻却示意她看向窗外。
红血阵中白般若发出痛苦的喘息,瞳孔变成近似于死人的苍白色。
一种蛛丝状的线从他的身上抽出,平安无事的度过红血阵,与灰雾中的一部分融合成白色的茧,白茧中红光一闪而灭,随后强劲的心跳与呼吸从茧中响起。
老板娘的“草”字才刚刚出头就缄住了。
“和我想的一样,无论是‘现世’还是‘鬼蜮’,只要有人产生了‘欲望’,无相般若便会制造出新的般若鬼。
而这种行为与现在被困在红血阵的白般若是无关的,成型的红血阵从灵魂与身体两个角度进行了封印。
这一切在当时都是为了防范德古拉的复苏,如今也切断了白般若对于鬼蜮的掌控权。”
李彻耸耸肩,“而刚才那瞬间的欲望却再度催动鬼蜮自行运转起来。”
“欲望?我倒没那么想你死啦。”
“啊,我说的是我。”李彻很坦诚,“我对你产生了欲望。”
老板娘面无表情给李彻脑袋来了一手刀,随即叹气:
“谁叫老娘风华绝代,看你这张脸挺帅的情况下就不告你x骚扰了,下不为例。”
她又想了想:“不过如果你真的帮我找到痴龙草,我可以答应帮你做一件事。”
香丁小舌轻轻舔了舔嘴唇:“什么事都可以哦~”
“那可以把你手里这杆长烟枪送我吗?我估摸着应该值不少钱。”
原来产生的是贪欲。
又是一手刀,李彻摸着脑袋看空中的白茧:
“无相般若的产生需要欲望灵力与血肉,那些灰雾就是他的本体,所以白茧会吸收这些雾气。”
“灰雾……”老板娘一时没跟上李彻的思路。
“看过火影忍者么?”
老板娘摇摇头,她平时只喜欢追追韩剧,日本动漫只看过《犬夜叉》,那也是她受人推荐为了研究日本天狗的习性才看的,后来发现心心念念的杀生丸殿下其实是犬妖还把唐日升揍了一顿。
“中忍考试里吊车尾的鸣人被大蛇丸操控的大蛇吞入腹中,为了脱困他使用多重影分身之术撑爆了大蛇的肚子。我们也可以这么做。”
“什么这么做?”
老板娘还想接着问,却发现李彻不在身边了。她猛地抬头,伴着车门开合声,李彻已经站在迷雾之中。
“逃离鬼蜮的方法有三种,分别是破坏‘门’,杀死鬼蜮之主,以及与鬼蜮之主达成血契献祭自己。”他的背影越来越远,远看几乎要融进雾中,“而在这无相般若中其实还有第四种方法。”
“上帝给了人们有限的力量但却给了他们无限的欲望。”
李彻看着四周朝他们缓缓逼近的般若众,深黑瞳子中短暂亮起火光:“而我们可以利用这无限的欲望。”
“你要做什么……你疯了!”
老板娘忽然明白这家伙要干什么。
周围的白雾忽然如同开水沸腾起来,红血阵中的白般若抱头痛呼,身上的蛛丝被抽动得更为剧烈!越来越多的白茧悬浮在灰雾之中,密密麻麻让人看得心瘆,只以为穿行在某种生物的巢穴,茧中都是猎物。
原先被白鹰吸引的般若鬼们重新聚集过来,像是海中闻见血腥味的鲨鱼,他们诡异的身躯攀爬在这条公路的各个角落,那双空洞的眼眶注视浑身带血贴满黄符的男人,深邃的黑暗里有什么恐怖在酝酿。
“帮我掩护,我得好好酝酿一下情绪。”
李彻把最后一发子弹打在扑上来的黑影,随后将菜刀插在身后扑来的黑影面骨上,用雷明顿猎枪在刀柄上重重敲击,牛筋木的枪身成了一把锤子把菜刀像是钉子一样敲进颅骨。
他把菜刀拔出,用衣摆擦干:“那些般若鬼在旁边挺影响我的状态的。”
老板娘怔了怔,露出惊讶的眼神。
其实她原本想说我其实还有一手准备可以试一试,你不用玩这么大……但现在男人的声响已经将大片的般若鬼吸引过来了,摆明要决一死战的模样……灰色的衣摆因为血迹微微发亮,真像个疯子。
龚老头说的不错,这个叫李彻的家伙就是个正经的疯子,疯子的行为逻辑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
可龚老头又说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血裔都是疯子,只有疯子才能让那些妖魔鬼怪害怕,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束缚住一个疯子。
“希望龚老头说的都是真的。”
她叹了口气,用小刀割破自己手掌,将血印在绽开的那朵扶桑花上,随即在上用手刻出晦涩的文字。
说是刻,其实在老板娘用手写下第一个字时,后续的符号就从第一个符文中潺潺流了出来。
只是一瞬间,云层翱翔的白鹰就发生了奇妙的变化,琉璃色的火光爬上它的羽翼,身形比起原先膨胀了一尺,玄奥的符文像黑色锁链在周身环绕,转出一个黑色的圈。
金色的瞳孔光芒大甚,犹如燃烧不熄的圣火。它啼叫一声直冲云霄,在泛着月光的雾层后射出千万片带血的铁羽,将李彻与卡罗拉周围的般若鬼钉死在沥青路上。
老板娘那张艳丽的俏脸因为灵力枯竭而透出病态的苍白,她用最后的力气冲李彻喊道:
“这是老娘最后的大招,你要没成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终于支撑不住躺在座椅上。她身中龙毒,因此灵力的衰退要比寻常血裔高上好几倍,更别提她的职业还是与阴阳师同样需要大量灵力的寻龙师。先前的一切都是强撑,因为她不信任李彻。
其实现在也说不上多信任,可龚老头难得这么正经的评价一个人,更别说之后还要靠这家伙去寻找传说中的雪龙……
她的神志已然模糊,可还是勉力睁开眼睛,看男人的身影被一片又一片的铁羽淹没,直到公路上只剩下一道连成圈的灰色铁墙。
李彻看铁羽在他与白般若周围插成密集不透风的圆墙,也不管这铁墙隔不隔音,大声说道:“放心啦,没成功我就下地狱了,你想找也找不到我的。“
老板娘怔了怔,轻松一笑,点了根烟,抽了一口,扭头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白雾,像是在梦中。
传说钟山之境便是被一片雾霭笼罩,那里是东方正神烛龙居住的地方,在中国各批炼金古籍中都记载他拥有至高无上的伟力,身上一枚鳞片便蕴含一道世界的法则,开阖便是日夜,吞吐化作雷雨……她看向李彻的方向,忽然想起烛龙……这个最终在东方神战中握住权柄的赢家,他真的会认可这样一个家伙么。
“他是个性格恶劣、品德低下、血统在中国更是排不上号,除了那张脸几乎没有任何优点的人渣。”
龚老头的话语浮上心头。
“但命运就是眷顾他。”
那位被称为建国以来最伟大的观星术士神色忧愁,因为这是他第三次在一个人身上看到如此诡异的命宗,而上两个现在已成为中国血裔界的噩梦与传说。
“我说,你那傻鸟貌似把我的逃跑路线也封住了啊!”
李彻的话被白鹰准确无误传回了老板娘耳中。
的确是个人渣。
她这么想着,靠在车窗上昏睡过去。
白般若捂脸痛苦的嘶哑,惨白色的眼睛里居然显露出不可置信的愤怒与惶恐:“你……你做了什么……”
随着李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白般若身上的“蛛丝”也就抽动得越多,到最后,这具贪婪般若的身体居然像漏气的气球一样干瘪下来,远看去如同一块飘摇于海面的浮木。
密集如蜂巢的白茧鼓动,红光闪灭不断,犹如快要碎裂的玻璃球。
“我的欲望还是不够强烈啊。”李彻叹了口气,“还好这傻女人晕过去了,不然这大招到死都不好放出来。”
“喂,那什么般若,你这鬼蜮不是很想要欲望么?”
他把王淑福的刃口抵在右手的绷带之上,断眉傲慢地上扬,“那就让你一次要个够。”
他割断绷带,露出白皙的,与肤色有些迥异的手。
这是一只纯白的手,手腕处有皮褪后留下的疤痕,像被火烧过的痕迹。
说是纯白是因为没有任何形容词可以去形容这只手,说玉显得过于坚硬,说水则太过柔软,它是完美的,完美得像是只存在人们的口头与传说中。
让人不禁想起是不是只有神明才会有这样完美的手,那时他正用这只手轻轻抚摸世界的第一束光。
白般若惊得后退,他的感知告诉他有什么恐怖的、古老的东西从男人的右手中苏醒。那东西嘶吼着最古老、最原始的欲望,倾诉声宛如雷霆,简直能够震碎人的心脏。让人忽然觉得恐惧的阴影从几百年前归来了,于是星辰黯淡,大地枯萎。
李彻脸色苍白如雪,大滴的汗混杂大滴的血从脸上划落,他咬着牙,几乎是用撕裂一切的痛苦说:
“就看看是你的般若鬼先淹没我,还是你的鬼蜮被这些欲望造出的魔鬼们撑爆吧!”
欲望……白般若像是被冲上岸边的落水者回过神来,他通过鬼蜮去感知男人的欲望……
火种永存!苍鹰之眼!…格里菲斯!……天生万物以养人……忽有狂徒夜磨刀……为了部落……对他使用炎拳吧……古锭刀、酒、杀!杀!杀……
内容杂乱飘零,可他还是感知出其中的本质。
杀意,好强大的杀意!!!
茧将在这铺天的杀意下彻底鲜活过来。
可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杀意?是那只右手!是那只右手的欲望!
白般若的眼神终于变了,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血肉与灵力将被自己的鬼蜮吞噬,他几乎是贴着红血阵大喊:
“够了!我将‘门’打开放你们出去!快走!快走!”
灵基因为飞速运转一片刺痛,白般若的身体像是被海浪腐蚀的锚大片大片的剥落,李彻明白这是因为灵力被动的输出导致维系“存在”的灵魂与身躯已经开始出现排异反应了。
“不……停下……快停下!我答应你……我以八岐壹立下血誓……我放你们出去……停下……快停下!”
他几乎感觉到魂灵的颤抖。这……这是何等强大的欲望……不,说是欲望更像一种执念……就如同人潜意识里相信的东西,犹如光的阴影,无处不在,令人膜拜。
数千片白茧像虫子啃食桑叶在逐渐稀薄的白雾中野蛮生长,他们的心跳声越来越强劲,红光鼓烈如血。
他们撕开白茧钻了出来!原先空洞的眼眶中燃起诡异的金色火焰,脸上细密的鳞片扣紧,吐息声嗡嗡如蜂鸣。
他们围着被铁羽包裹的李彻绕圈,一声微动,短短一个瞬间,魔鬼们便如同军阵射出的箭矢,四面八方朝中间的李彻跃去,体态在空中夭矫成一张张弓!
然而有东西比他们更快接触到李彻。
是一束光。
为了躲避那束光般若们在空中翻转身子,落地,弯曲,比钛合金还要峥嵘的利爪在地面擦出无数道锃亮的火花,火光交错滋起犹如大丽花在夜幕绽放。
他们挺起身子,却不是准备再度朝男人冲去,而是回头看向光源之处——那扇水幕般的门在缓缓掀开。
短暂的犹豫后,般若们争先恐后朝门外扑去,却在触碰到光的一瞬间四分五裂,像是无数根交错的线在一瞬间切碎他们的身体。
可令人惊讶的,这些般若没有一丝一毫害怕的情绪,身形没有任何粘滞,早已明白自己要干什么。前仆后继,宛如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勇士,即便千军万马,也要把剑挥舞到折断,把血流尽到最后一滴。
大门彻底洞开,暖光如水库开闸泄进这冰冷的世界,铺天盖地的血摔在路面像是燃烧的瀑布。
白般若的喘息如同将谢林花,枯朽地吊着。
最后关头红血阵因为灵力供给不足碎裂,他抓紧时间解除了鬼蜮,再继续下去那狂暴的欲望会彻底将鬼蜮碾碎,鬼蜮一旦碎裂他将永远都无法回到大将,再也没有竞逐成王之路的资格。
他已经没有余力去限制李彻了,他得承认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从一开始他就小瞧了李彻……他放任李彻进入鬼蜮将其当做猎物,却没曾想最后猎物奋起反抗了,而且差一点就把他撕裂。
最后,白般若在这具身体快消亡之时问道:
“你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能让那些没有灵魂的般若众向着门外冲锋。
男人在白色尸群中重新给右手系紧绷带,刹那间雾凝结成雨,他抬起头,仰望雨滴坠落,任凭洗刷身上的血,长久的沉默后,说:
“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