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预兆的,一辆公交车冲破树丛,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严力面前。
被鬼血浸染的眼中反射出了公交车的影子。严力已经不想跑了,哪怕有本能也无尽于是。鬼血的复苏程度太高,他出去就是必死。倒不如死在这里,比起出去为祸一方,老老实实地呆在某个角落里死掉更好。
万一自己死了,鬼还是有本能去寻找他想要去找的那些人,该怎么办呢?
严力脑中出现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还是安静呆着比较好......
“那个驭鬼者还有呼吸!应该是快死了!老三,我们不是还差一只鬼么?!拉上来!”在严力快要消散的意识中,出现了嘈杂的声音。感知中,自己右边的肩膀被一股阴冷的气息触碰了,那不会是人的手。
“那只鬼就要杀他了,快点!先把他装进箱子里,应该还没有完全复苏!”又一个嘈杂的声音穿透模糊的血水涌入严力的耳中。
“快点!这只鬼后面的那个冻尸很恐怖!王老大,我压制不住!”
“做完这一票,把这小子的鬼一卖,咱们不就可以收手了!?你给老子撑不住也要撑住!”
至此,严力的意识近乎消散。
这是搭肩鬼的袭击,必死的袭击。
最重要的一点,这股袭击,针对意识。
某处模糊的红色血滩中,一张被报纸覆盖的人脸被某种力量撕裂成了两半。
“......老大,黄金对讲机!这小子是总部的!”
“该死......他......”
“坟......场”
“晦气,扔......”
模糊的声音传来,严力无法分辨,无法感知,只是最后一眼,他看到了很多的坟包。在昏暗,压抑的天际线下,一间木屋后面,走出了一个手拿铁锹的苍老身影。
厉鬼么。
“这里是我最后的葬身之地么。”
严力在公交车上被塞进黄金箱子里颠簸了一路,感受着身上点点坟土覆盖的阴冷感,他奋力伸手往前爬了一个身位。
他的手指大部分已经液化成了腥臭的血液,黏合进了那个坟堆中。舒服地靠坐在坟堆上,严力安静地闭上了眼睛。正要沉寂的等待死亡降临的时候,他的意识却变得清晰了起来。
“累了嘛?”
血色的意识中,一个少妇俯身温柔地问道,她抬手似乎是想要擦去严力额头的汗水。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环绕在他们的父亲身边,蹦蹦跳跳的,严力露出了一丝笑容。
“不累.....”
呼——
一道外界的声音将他拉出了濒死前的幻象。
“有意思的造物。”那道苍老的由坟土构建的身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他只是随意挥舞了一下铁锹,周围的坟土就无限堆叠上严力的身躯,即便是鬼血也被死死沉寂在了其中。
“不足二成的血,还有一些泥土,被灵异纂改的意识。后生,你是人是鬼。”
是人,是鬼?
严力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在坟土的压制下,他眼中的血色褪去了些许,他有些疑惑地歪头看着老人。
“你,是人是鬼。”老人重复着发出提问。
人么?
一副家庭和睦的画面出现在了严力的脑海中,三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黑暗中唯一光亮的客厅里。但那个客厅离他很远,三个身影,一个看起来像是妇人,另外两个则是嬉戏打闹的小孩。
“家......人。”
“人啊。”老人若有所思地道,坟土掩埋的速度却不见减缓。很快,严力的视线被坟土所埋葬。
······
在无尽的黑暗中,一个男人站在中央。他的前方,则是不断重复放映着一个画面。
一个年轻的妇女和儿子女儿团圆和睦的画面,这副画面像是用老旧的放映机在相片和报纸混合材质的白幕上不断播放的,不时会有黑白的闪烁。相应的,在那幅画面对立的位置,也就是男人的身后,站着三个人。
一人额间有着血红的眼睛,不安分地狰狞暴突撕裂皮肤四下张望,身影模糊,外形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身上穿着的却是保安服。
一人面孔模糊被诡异的阴影笼罩看不真切,脖颈处挂着一个老式照相机,那张平平无奇放入人群中转瞬便忘的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一人面容狰狞,全身渗漏鲜血,面部已经被血液同化无法辨别,呈跪倒的姿势。
“找到他们。”
“找到他们?”
“找到他们!”
“嗤嗤——”
一柄铁锹刺入阴冷的坟土堆,向外铲着坟土。铲土的男人意外的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多一点。他眼中有着些许呆滞,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情。他一身白色衬衫,没有被坟土侵染的痕迹。
待坟土被挖了一个坑洞,男人便伸手进去。将手浸没在坟堆下的鲜血中,取出了什么东西。
将取出的东西随意扔进另一个敞开的坟堆里。那个坟堆里,已经躺了一个刚断气不久的腐朽老者。
男人将老者的坟彻底封死,随后转身又重新放了一张崭新的照片到污血堆里。
直起身子沉寂地盯着坟堆又看了一会,他才重新用铁锹将坟土又铲了回去。
······
十天?二十天?
严力不清楚究竟过了多久,只是自己的状态感觉出奇的好。当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昏黄的天空。沉寂,不详,同时还有一丝,亲切?
他活动了一下手,原先已经被鬼血腐蚀掉的手现在却完好如初。只不过这只右手是用坟土捏出来的,他身上大部分残缺的位置都是坟土补充的。还有一些则是鬼泥和鬼血的混合物。
意识到自己躺在一个被挖开的坟堆里,严力脑中充斥着疑惑,当他爬出坟堆的时候,就见到不远处有个穿着白衣服的年轻人架了一张红木的小桌子在坟场中间的岔路口上煮茶。
“是你救了我?”四处张望了眼着这片望不到尽头的无尽坟场,严力走到了男人身前。
“算是,至少是我把你挖出来的。”男人抿了一口缺了个口的瓷茶杯里的茶,把茶叶吐回杯里,他抬眼与严力对视,温和的笑着,“不用太拘束,我跟你也算是同事。”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严力体内的鬼血不自然地翻涌着。
“我叫宁寻,是跟着老秦坐镇你们大京市总部的负责人之一。只不过先前处于失忆状态,现在恢复记忆了,来送老朋友最后一程。我是民国人,之前的同行称呼我为摄影师。”
宁寻递出了一个半满的茶杯,等严力接过后接着道,“我先前出去坟场跟总部联系过你的身份问题了。你身上的对讲机不见了,要不是你的鬼血很有特征,我还真不好确认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