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解九按照约定到了戏院,那时前台戏曲方散,戏院后台的杂役向他问明身份便让他进去了。有人到门口来迎接他。他跟着戏班管事一径走到戏台后方,就看见班子里的人在整卸装备,有的蹲在箱子前盘点衣裳、头面,他跟着那个人拐过一叠箱笼,绕过几个在搬运布景的员工,看见二月红咬着钗饰在拆卸发网。
“九爷?”二月红还穿着上戏的蟒衣转身对他点头代替招呼。
“嗳,不巧,二爷正忙。”解九招呼了一声。
“不忙,一会就好。”二月红做了个入坐的手势,解九挑了一旁的位子坐下。他看着二月红拆卸盘发,把黑发贴片一瓣一瓣从额前拆解下来,脸上的妆已经全部卸掉了,因此不算太过费力,只是不时有管事的小二过来盘点头面发饰,好准备送去下个戏场。
解九一面看他拆解盘发,一面朝戏台四周望了望,打趣地对他笑道:“这里可真有趣,我是第一次见到这里的后台。”
“大概第一次见到总是新奇的,看惯了便不大觉着。”二月红压住鬓边的长发与穗花将之整齐地拆解下后,微笑道。
两人静了有一会,九爷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理了理喉咙,对着二月红道:“二爷,上次那场戏我看过了,总觉得有些地方唱高了点。”
“喔,你也懂戏?”二月红惊讶地转头看了解九一眼表示惊奇,他使劲扶住头上差点因为用力过猛而掉下来的凤冠把钗子绒球簪花,随后将其解下。
“在国外时听过一些理论,所以知道点皮毛。”解九道。
“这可刚好,要不,改天请九爷给我说个外国戏。”二月红朝他点了一个头。
“我懂得也不多,你听我一个外行人说,怎么好?”解九略感诧异地打住他的话头。
二月红一派欣然,忽而大笑道:“国外的事我也不懂。你挑简单的和我说,说错了我也不知道,可不是刚好?”
“哈哈。二爷若不嫌鄙陋,我倒是乐意。”
“九爷说笑了,有人给说是难得的机会,怎会会嫌鄙陋?”二月红朗声笑道。手上扶着头上解到一半的盘发。一旁管事的过来替他卸掉头上胶在一起的黑发贴片。两人乱着手脚把发片解下,又让管事把帽饰穗花收好,跑堂的过来报告租箱笼的来清点服装,二月红又把身上的蟒衣给除下。
“板带和玉笏拿去收拾好,我们的头面与他们别混作一堆,抬错箱子可没人赔的。”
“是。”
又来人报告下组戏班要到了,管事的拿了头面性急冲冲跑去后堂核对清单,其余人在现场把工钱算好了放给来支戏的武生,其他人领了工酬自去招呼管事的准备往下个戏院里去。
“九爷,货我没随身带着,与我跑府里一趟吧。”
“行。二爷坐的可是马车?”
“我让管事叫了一部。九爷坐车来的?”
“我走来的。正好去别的地方办点事。”
二月红听了便唤来总管交代道:“打电话去多叫一部马车,让他们两车同来。”
总管应诺退出后堂,赶着着人打电话去多叫一部,免得耽误时间,二月红又取过管戏二总管送来的便服不急不徐地换上了,略带点松散地拿着扇子扇着微笑地与解九对面坐下。
“九爷在国外待了一段时候,想必看不惯我们这种戏吧。”
“哪里,国外歌剧有国外歌剧的好处,本国有本国的好处。”
“九爷刚才说我调子唱坏了是从哪里说起?”二月红轻摇手中的折扇。
“有些地方许是换气问题。二爷唱高了。现在没拍子我数不来,只能给你简略说说。”解九把音调谱子问过二月红,又把几个音给他说了一遍。
“你看我说得可对?”
“确实,这两天嗓子不好,这些调子自己唱着也感觉左了些。”二月红朝他点了个头,又道:“九爷好耳力。”
“过奖。其他地方,有谱有板倒能细说。”
“这个方便,管乐的像是我们戏班自己请的。九爷下次来让他们调了来给你伴奏,可以照着这个讲。”
“行。”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二月红拿着山水扇朝虎口敲了下。
解九回礼道:“承让。”
二月红也对他笑着拱了拱手。
说着,外间管事传话进来回道马车已经进院了,解九与二月红互相礼让着出了后堂,各自在小厮的带领下踏上铁垫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