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大兴城)此时虽然没有了皇帝坐镇,但毕竟还是大隋首都。陈天不知道阴后身在何处,但她门下的闻采婷消失了后。这跃马帮的覆灭就是一个信号,那就是告诉她闻采婷的确是出了事,而不是自己躲起来。
闻采婷的命,陈天是救了回来,不过这位靠着自己数十年采阳补阴而造就自己年华常驻的闻长老也已经是一夜白头老态尽显。若非是陈天体内纯阳之气雄厚至深,闻采婷这条老命怕是过不了当夜了。
可是陈天并没有等来阴后祝玉妍,而是等到了祝玉妍的一生之敌,邪王石之轩的徒弟‘多情公子’侯希白。
当莲足将他今天一早在那间已经因他与侯希白比斗而被打的支离破碎的酒楼中发生的一切,全部一丝不漏的告诉陈天后,陈天突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那便是堂堂魔门中当代最强之人,一代邪王石之轩此刻应该是藏身于杨公宝库的地面之上,那间少有人问经的‘无漏寺’。
而这位邪王此时居然是以‘大德圣僧’的身份,隐藏在这长安城之中。这世上绝无人可以想到,被正道卫士们又惧又怕的魔道魁首,竟然转身化成了一名一心向佛的高僧,还是被世人所称颂的‘大德圣僧’。这就好比是一个天天反对某门学科的喷子告诉你,其实这门学科的教材是我写的。
陈天在感慨这位当代邪王打的敌人内部的高端操作之余,心下开始盘算同样是与魔门合作,是选择阴后还是选择邪王。
关于这个问题陈天思考许久,因为阴后与邪王两人之间曾经有一段情,是邪王玩弄了阴后的感情,因此两者绝不可能共存。这也导致了他就是要押注也只有押其中一方。
阴后现在如日中天,暗中阴葵派扶值了多股反隋势力,有实际的人马与地盘。而邪王虽然学究天人,各方面都可于当代顶峰人物比肩。但是现在的石之轩应该说是一个严重的精神分裂者,或者直接说他是一个疯子更准确。
不过邪王也不愧是邪王,虽然他没有培植自己的地盘势力。但他却悄悄的培养出了一个‘影子刺客’杨虚彦,作为他魔门两派六道中的‘补天阁’的当代传人。
而这位杨虚彦的真实身份却是曾经的大隋太子杨勇的儿子,也是没被杨广暗中杀掉的一条漏网之鱼。邪王收其作为弟子,其中用意也不言自明,也是一个放长线掉大鱼的准备。
但是疯子是无法按常理来度量其行事的,陈天曾经所有的所学所用都是建立在一定规则下来开展的谈判交易。虽然这种方式无法取得最大的利益,但也让自身的风险降到一个安全的范围。与疯子合作如同赌博,在还有选择的情况下,尽量避免赌博,这也是陈天一向的行事风格。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按原计划,找阴后合作。如此一来的话,邪王石之轩这大德圣僧的身份,就当作筹码卖给阴后,这也算是一份相当有份量的见面礼了。
毕竟,阴后祝玉研找了石之轩半辈子,都一直没有找到其下落。祝玉研这辈子的最大目标是统一魔门两派六道,自己作为魔门新一代宗主。
而她就是拼上性命,哪怕是同归于尽也要杀的人就只有一个,那便是曾经欺骗了她最纯真感情的男人,邪王石之轩。
当然,既然想起了石之轩现在的身份,陈天自然还是要上门拜访一下,当代邪王的风采的。
至于那位多情公子侯希白,应该就是来无漏寺见他师父的。他的价值几乎看不到,就不必去理会他的出现了。
不过莲足有一点做的是对的,他这位陈十三郎也是需要扬扬名了,特别是在反隋这件事上。毕竟他上面还有十二位兄长,留着都太麻烦了。只要他这边搞出点声势来,想必杨广也不会再留着洛阳的长城县公府里的那些陈氏族人了吧。
这些人除了会分薄陈天的南陈正冶资源外什么用都没有,如果他们一死,陈天更可以举起一面替族人报仇的旗号,更能体现他与隋朝的国仇家恨,可谓是造反也造的天经地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族人祭天,法力无边。
长安无漏寺,往日里访客络绎不绝,礼佛之人入长安后必会于此敬上一柱香,以求佛祖庇佑。
这无漏寺原本也只是一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寺院,但是自从有了大德圣僧于此开坛传经之后,便才有了如今的气象。
陈天挑了一个日头正好的日子,带着雨音怜与雨音玲姐妹一同前来拜访这位大德圣僧。带怜来是为了可以让她与圣僧畅谈佛经,带玲来则是为了让玲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易容之术是如何神妙,可以让一个魔头变成一个圣僧。
虽然无漏寺前总是围聚着众多香客,可是陈天这一主二仆的出现所带来的影响却是吸引了更多人前来观望。一者是陈天高大壮硕如同巨猿般的体魄,二者则是怜玲姐妹那掩盖不住的绝色之姿。
原本排在陈天他们之前的香客,在看到陈天这一行后,也纷纷主动的避让开来,任由陈天带着姐妹俩个径自而入,直见盘坐在佛像前的大德圣僧。
“这,便是一代魔头,邪王石之轩了吗?”陈天第一眼见到这位大德圣僧时,只觉得其人面相纯善,气度淡然,无所欲求,无所在怀。他那一双浑浊的双眼,好似能看透彼岸,但又好似只看到眼前,但是绝无一丝戾气,半分狂意。
“主人,他的精神气已经全然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慈悲者。此人的易容之术已非我所追求的人相物相的极致,而是真正到了更高一层的入相非相。”玲在陈天耳边以极小的声音的说道。
“此方世界无论哪一方面都远超鹿鼎记世界,我等于此便是等于要从头学起,等我们学会了他们的东西后,我们将会再一次脱胎换骨。”陈天同样轻声的回道,但他的眼睛一直在死死的盯着石之轩,看他有没有对自己这边的对话有所反应。
这也是陈天想知道在他与玲这种以内力控制声音之后,与他们保持着相对于远的距离,并且在这明镜殿内如此之多的和尚念经之下,这位邪王是否能听清楚他们所说的内容。
好在石之轩无论哪一方面都没有任何的触动,让陈天暗中放心,这个世界的武者还没有到他完全不能抗衡的地步。如果石之轩哪怕有一点反应出现,他马上就带着姐妹俩离开此处,绝不去接触这位自己根本不可抗衡的魔头。
怜在自己的虚拟空间之中,对于各类佛经的潜修与理解已经不虚于任何一位高僧。这一次来,她也是带着自己的疑惑来真心求教的。
因为她是已经知道眼前这位大德圣僧乃是一位真正的当代巨魔,她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就是自己一边杀人,一边念佛。她已经很难从心中真正将这两者剥离开来。
为了主人杀人是她的本份,也是她生存的意义。但是她内心之中却又总有个声音让她放下手中的刀,她自己知道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她在自己的武道上也很难再有新的突破。
“圣僧,小女子心中有问,以求圣僧解惑。”怜坐在石之轩对面的一张蒲团之上开口问道。
“姑娘身上的血煞之气如此浓郁,想必是杀过很多人。”石之轩只是双目微开,便坦然问道。
“不瞒圣僧,小女子十数年来灭门屠派,杀人过千,所染之血,永世难洗。”怜此时一点都没有隐瞒自己的过往,就好像是在问着佛陀一般。
“那又为何而杀?所杀何人?”石之轩听闻眼前之人淡然的直言自己杀人过千,眼皮却是连一点紧张之感都没有。
“身逢乱世,所杀者无非两者。一为欲杀我之人,二为我欲杀之人。”
“只有这两种吗?姑娘的困惑贫僧已经明白了。姑娘心中住着人,但也有着佛,姑娘在想如何放下,如何却又不放下。”
“圣僧所言无差,小女子越是潜修佛法,越是不知自己如何进退。”
“姑娘,悔否?”
“悔吗?不悔吧,我开始只为活下去,现在只为我家主人,我不杀人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比起心碎,杀人所带来的愧疚更轻一些吧。”怜被石之轩一问,就让她想到了当初陈天在她面前被叶胜天自爆式的袭击所带来的心碎。
但也正是那个时候,让她真正读懂了佛法,是佛经让她渡过了那段时期。
“既不悔,又何来惑?姑娘是人,不是佛,是人就有贪痴嗔,姑娘成不了佛的,成不了的。”
“那佛可渡我吗?”
“渡?佛尚未必可以自渡,又如何渡的了姑娘呢?”
“我若想放下,又能放下吗?”
“不能,姑娘此生,不杀即是杀,杀也罢,不杀也罢,姑娘都成不了佛的。”
“圣僧,佛家有言,佛无不可渡之人。圣僧为何又如此断定我无法去得了彼岸。”
“因为姑娘放不下,又如何去得了。”
一柱香后,陈天带着怜玲姐妹离开了无漏寺,他直到现在还感觉到石之轩看他的眼神,那是一种看同道中人的眼神。不,更应该说是看一个‘同类’的眼神。
石之轩对怜所说的所有话,都表明了一个意思,‘武器’就不应该有想摆脱被‘使用’的命运。他已经看穿自己是为何而培养雨音怜的了。
石之轩自己的两名弟子中,侯希白是他人性欲望的体现,而杨虚彦是他魔性欲望的体现。他也将这两名弟子培养成他想要的样子,并塑造了他们存在的意义。这方面他从怜身上,只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陈天与自己的相同之处。
大家从本质上都差不多,有着魔一般的自私的性格,又有着人一般的惆怅的感情。看到了石之轩后,陈天也深刻的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两面性的对立。
石之轩之所有可以又当魔头,又当圣僧,那便是他将自己的这两幅面具完全分离开来。恶就恶到极致,善就善到极点。这就如同圣斗士中的双子座撒加一般,一个人从精神上就分化成了两个人。
只不过这次他见到了怜与自己之后,他心中的恶的部分再度主导了身体。所以他在如同蛊惑一般的在引导怜回到其原本应有的位置。
果然,遇到自己类似的人就是这么讨厌。这个邪王是必须要铲除的,想必他也是很讨厌与自己相似的人吧。往往他们这样‘相类’的人,都更喜欢做那个‘唯一’。
陈天匆匆离开之后,大德圣僧也结束了今日的授课。当这位当世高僧回到了他一个人的苦修陋室之后,便脱下了简朴庄重的袈裟,发现了渗人的笑声。
“这么多年了,又看到了一个自己的同类,真是难得啊。那个女人,真是一块好玉啊,本座都忍不住想自己亲手去雕琢一番。”当石之轩完全脱下圣僧的伪装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阴郁起来。而他身后此时还多出一个人,一个早就在此恭候多时的人。
多情公子,侯希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