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与白耿一众人，已经被万丛书斋的掌柜给'请'到了大街之上。
李长安打死也没想到，事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闹得这么大，这么看来背后肯定有推手。
至于推波助澜者是正阳书局还是眼前这帮书生，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白送的流量和话题，黑红也是红啊！
眼见李长安执迷不悟，白耿早已经将先前编的故事又对众人说了一遍。他年纪和李长安差不多，长得唇红齿白，风度翩翩，一席话下来已经蛊惑了不少围观者。
此时人群中已经炸了锅，除了先前正阳书局中的那部分沉默的人，其他人已经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大胆李长安，盗窃他人书籍，还敢如此嚣张！你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他要是稍微有一点羞耻心的话，也不会做出如此斯文败类之事！”
“看起来也像是个读书人，没想到这么下作！”
“要我看还是绑了送官吧！”
人群汹汹，很多人早就看不惯李长安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此时巴不得把事情闹大。
望着对面李长安一副欠打的模样，白耿心想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眼见众人的情绪刚有点落下，又开口说道：
“李长安，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认错吗？非要把你扭送官府才肯认错吗？”
李长安还没说话，旁边一个圆滚滚的，看起来也是一个书坊主的掌柜开口了：“诸位，这事证据还不足，还是听听当事人怎么说如何？”
“李掌柜的，你不会是看他和你是本家，所以偏向他吧？”
“证据还不足？人证已经有了，物证不就是他手中的草稿吗？因为偷了吴兄的稿纸，怕被别人认出来笔迹，所以自己誊抄了一遍，你们要是看过那稿纸就不会这么说了。”
“对啊，我想起来了。那一手字，一看就不像是读书人写的，凭这一手字，怎么可能写出如此精彩的作品来？”
“李掌柜，你该不会和他有什么亲戚关系吧？”
那姓李的掌柜闻言脸上的肉一抖，显然被吓得不轻，忙摆手撇清关系。
群情汹涌，眼见把中立者逼退，以白耿为首的众人誓不罢休，对着李长安又质问道：
“李长安，你诡计多端偏偏算漏了一步，你的字证明了这四本书一定不是你写的！”
“对！”
“说的没错！”
李长安呵呵一笑：“照你这么说，字写得好就一定能写出好的作品来？”
“没错！”
“就是！”
人群中有人察觉到李长安这话中有陷阱，但早有人跳了进去。
李长安又呵呵一笑：
“呵呵，那诸位字这么漂亮，一定早就写出一本媲美《论语》的来了吧。”
“你们读书多，肯定知道王羲之、宋徽宗赵佶写出媲美《孟子》、《大学》、《中庸》的传世之作吧？这两本书叫什么名字来着？”
人群中顿时哑火，看着李长安嘲讽的面容，不少人都恨得牙痒痒。
他所提到的都是儒家经典，在座的诸位再怎么孟浪，也是万不敢碰瓷这几部儒家典籍的。
“真气人啊，他凭什么！难道以为我们奈何不了他吗？”
“对啊，都到这一步了，还敢狡辩！”
“真该下拔舌地狱！”
吴忱眼神阴沉，眼见这群蠢货奈何不了李长安，只能亲自下场：
“李长安你不要东拉西扯，写得一手好字并不代表能著书立传，但一个人字写得很差，那说明他根本没怎么读过书写过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写得出那四本如此精彩的小说？”
“对啊，你怎么证明这书是你写的？”
“无风不起浪，你若是没做，人吴兄为什么会告你！”
“李长安，话到这里，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还有什么证据就拿出来，否则你就是偷！”
李长安乐了，又是自证这一套逻辑。
当下收起了笑嘻嘻的表情，等众人完全闭嘴之后，用手指突然凌空点了好几个人：
“你你你你，你们七个半个月前，每人各找我借了一千两银子，什么时候还？”
“该不会是没钱还了，所以想出这一出好戏来迫害我吧？真是世风日下啊！”
“苍天啊，这世上还有好人吗？你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被这么一群跳梁小丑恩将仇报吗？”
被点到的人包括了白耿、吴忱、林雄，以及跳的最凶的四个人。
这七个人怒了，上前几步像是要把李长安吞了：“李长安你放屁！我什么时候找你借钱了？我TM认识你吗？”
“看啊，没想到这群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欠钱不还不说吗，还想要打人！”
“圣贤书教的就是嫉妒、污蔑、巧取豪夺、颠倒是非的道理吗？”
“这样的圣贤书，我真庆幸自己没读过！”
李长安话音落下，人群中顿时惹起一阵喧哗，先是不可置信，而后暴怒！
“哗——”
这话杀伤力太大了，完全不分是非，横扫一大片。
人群中众人的怒火被点燃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倒打一耙的贼子！
吴忱也怒了，脸色想要吃人：
“李长安你不要东拉西扯，你说借我们钱，证据呢？”
“对啊，证据呢？”
“李长安，今天这事没完了，你要是拿不出证据来，咱们立刻将你扭送官府！”
“还有出言不逊，侮辱儒家典籍，玷污圣人道理！”
李长安也冷笑，“证据？你们怎么不自证清白？你们怎么能证明没跟我借过钱？你们的证据呢？”
眼见众人脸皮抽搐，又补充了一句，“哦我刚才忘了，不是一千两，是每个人二千两，现在还钱吧！”
一群人围着李长安，眼神通红，可怕得吓人。
也有没被双方言辞带偏的人知道，李长安虽然是强词夺理，但白耿、吴忱一方何尝不是？
白耿虽说乐得见事情闹大，但他污蔑李长安偷草稿一事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眼见李长安再这么东拉西扯，要是被人群中看出什么来，那自己算是身败名裂了。
当下也不再犹豫，怒斥道：“李长安，你真以为我没有证据吗？我一片好心你真当做不知道？”
李长安又笑了，来来回回还是恐吓这一套：
“你有证据？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官府对峙吧！”
“来来来，刚刚在人群中到处搬弄是非的，一起去官府！”
“谁不去谁绝育后儿女成群！”
人群中又一次哗然，有人咬牙切齿：“他！怎！么！敢！的！”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但很好诠释了众人的心境。
白耿被逼到进退两难的地步，若他是个秀才，刚好在今年被‘举贤’的名单里，可能府尹大人会卖半分面子，那他是不介意去的。
问题是，他不在那个名单里，他口中的家中仆人也见过这四本书的草稿的说法，完全是子虚乌有的。
如果这时候见官府，没有提前串供，一定会暴露的。
他不能冒这个风险，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就屡次有人撺掇把李长安扭送官府，他没回应的缘故。
眼下白耿脸色有些惊慌又有些恼怒：“李长安，我们好友一场，实在不忍心看你走向歧途，你不是要看证据吗？我就给证据你看，到时候别后悔！”
李长安抠了抠耳朵，呵呵一笑，“拿出来吧，我等着你。要是拿不出来的话，诬告者罪加三等哦~”
白耿上前几步，对着人群中前后左右行了个大礼，大声道：“诸位，这四本书确实是在下呕心沥血所作。不过因为誊写的缘故，原草稿已经遗失，只剩被李长安偷去的那一份！”
“不过！”
“不过，这四本书是我写的，里面的行文，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如果我能将这四本书的内容的九成五以上的内容背出来，这是否能当做一个证据？”
人群前方是这条街书坊的掌柜，是被正阳书局的掌柜邀请过来的，他们皱着眉相互讨论了一下，也没敢给出什么结论来。
这事...太大了。
严格来说，真有过目不忘之人，如果这算证据的话，如果在这里开了先例的话，那么...
况且，他们没有大明律的解释权啊，谁敢替府尹大人开这个尊口？
但汹涌的人群不管，一次次的受辱于李长安，好不容易绝望了又见到曙光，他们现在只想撕碎李长安，让他为自己的狂妄自大而买单。
什么东西，竟敢玷污儒家经典！
“算！怎么不算！四本书加起来十几万字，就算是过目不忘，谁能记得那么多？”
“对，说得有道理！”
“如果书是李长安写的，那他肯定也能背的出来，背不出来那一定就是假的！”
“没错，李长安，你等死吧！”
白耿眼见众人情绪已经到达了顶峰，不着痕迹地瞥了李长安一眼，眼神中尽是得意。
“各位，那能否请李长安将手中稿纸端上来，就请各位掌柜的一同做个见证如何？”
正阳书局、万丛书斋、乐陶书社、斋古书店、万家书窗等等一众书店的掌柜，彼此对视一眼，思量再三，觉得没有坑才点头。
正阳书局的吴掌柜面无表情地对李长安说道：“李公子，你不介意暂时将稿纸交由我们保管吧？”
李长安同样面无表情，虽然心中有所怀疑吴掌柜暗中有推波助澜，但眼下还不到翻脸的时候，于是便将稿纸递了上去，“当然不介意。”
“那么诸位，白某献丑了！”
“第一本：戏神...第一章...”
说罢，就开始了背诵。
人群中只有一开始在正阳书局中的那部分人看过稿纸，大部分人都只是听说，一个叫李长安的人偷了别人的草稿，还妄想出版，不料被正主抓个正着。
关于这四本杂书、小说，大多数人没看过，但是看一众人评价颇高，显然是不可多得的好书。
此时不由得沉下心来听，跟着白耿的声音，又回到了那个电闪雷鸣、狂风骤雨的雨夜中。大雨中，一个穿着大红戏袍的少年在泥泞中踉跄而行，他不仅忘记了家在哪，自己名字，脑子还有些问题...
不得不说，白耿还是有两下子的，随着他的声音起伏，很快就到了章节的末尾，当听到少年的父母的那两句对话，众人都不由得一寒。
这情节...太刺激了吧。
人群中不少人对视一眼，这小说情节极快，悬念极其离谱，反转又快又爽，比他们以往见过的都要更引人入胜，让人欲罢不能。
白耿眼瞅着还乐呵呵的李长安，心想待会你就知道错了。
当下全力输出...
他的记忆力确实很强很强，所背诵的跟稿纸上的没有多大的出入。考虑到这么大的文本量，这点失误可以忽略不计...
很快，白耿就背到第二本...第三本...第四本...
众人麻了，虽然心里被里面的剧情抓得直痒痒，但是又不敢打断。
四本书，四个不同的风格，文风不一样，遣词造句也有很大的区别，但偏偏每一本都让人欲罢不能。
白耿背完最后一段，又实实在在地给众人鞠了一躬，就像戏神那本书中的少年一样优雅。
直起身子，他望向李长安的眼神充满了快意。
“李长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呵，我就想知道他现在还嘴硬不？”
“是啊，说话啊！以为装死能过去？”
“识相的赶紧跪地求饶，没准白兄看在你们交情的份上，能饶过你！”
“别替他说话！李长安，你再嚣张一个试试？”
“我还是怀念他那副桀骜不驯的脸庞！”
“......”
人群中肆无忌惮的辱骂、嘲讽，在发泄着，所有人都等着李长安跪地求饶的那一刻。
李长安呵呵一笑，“说完了？说完了该我了吧？”
“该你又如何？你还能翻盘不成？”
“对啊，你凭什么！凭什么！”
李长安对着那个怒吼的年轻人微微一笑，“凭什么？待会你就知道了！”
不理会那人，李长安对着众人又拱拱手，“背个书有什么难的？这也能证明这四本书的归属？你们莫不是法盲吧？”
“李长安你放屁，你说背书不难，有本事你背一个啊？”
“偷的就是偷的，装得再像，此时也怕的要死了吧？”
“别废话了，要么背一个要么承认偷了别人稿纸！”
李长安眼见吴忱等人你一句我一语就要将自己钉死在耻辱柱上，也不由得乐了：“别急，不就背个书嘛，这很难吗？我还能倒着背你信不信？”
白耿眼见他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此时也不由得有些心慌了。
这李长安这么妖孽？这都能给翻过来？
不，不可能！
吴忱、林雄两人是推手，但也惊疑不定。那人，太镇定了...
人群中也有些骚动，当时在正阳书局的部分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
眼见人群又慢慢静了下来，李长安对着吴掌柜他们说：“我建议你们把四本书分给四个人持有校验。”
眼见几位掌柜虽然迟疑，还是照做了。
李长安伸手拥抱天空，长长吸了一口气，眼神中带些狡黠，脸上全是笑意：“那么我开始咯！”
随后，李长安快速念了两段。
“不对不对！第二段就错了！”
“呵，还以为多大本事呢，就这？”
“哈哈哈，刚才吓死我了！还以为他也能背呢？”
“就是就是，那势头太像了...没想到是个绣花枕头！”
“不会是来搞笑的吧？”
“要是我，直接认罪得了！”
吴掌柜刚好拿着第一本书，他伸手压了压，等众人安静下来之后，眼神不解地看着李长安。
李长安呵呵一笑：“说了倒着背啊。这第一段是正的，第二段是反的，你翻到最后一页！”
吴掌柜眉毛拧了起来，闻言也哗啦啦翻到了最后一页。
嗯？
竟然是真的？
咬了咬牙，吴掌柜面对骚动的人群，只能沉声说道：“第二段确实是倒数的最后一段...”
哗啦——
人群中再次哗然，这么会玩？
白耿阴沉着发话：“诸位请安静，看他能撑到几时！这是他的小丑手段！莫要乱了阵脚！”
待到众人安静下来，李长安脸上神情都没变过，他对着持有第二本稿纸的掌柜说道：“该你了！”
而后快速背了两段。
不等他反应，他又对着持有第三本书的掌柜背了两段。
此时，持有第二本书的掌柜懵逼了一下，迅速校对完，才沉重的点头。
而后是持有第三本书的掌柜...
持有第四本书的掌柜...
持有第一本书的吴掌柜...
一时间众人惊呆了。
这是...同时背四本书，还是正反着来背。
人群中大部分人记不住内容，他们只能看四位掌柜的表情，而身处漩涡中心的四位掌柜才发觉李长安的可怕...
白耿从头往下背还有一些背错背漏的，虽然少，但是还有。
李长安，四本书同时背，一正一反，没有一字错漏。
“一心八用！”
人群中有人咬牙切齿，咕哝了一句。
四位掌柜听了，明显手一抖...
白耿的心，早已落入了深渊。
“不，不可能！”
白耿不甘就此身败名裂，顾不上许多，直接抢过了最近一位掌柜手中的稿纸。
那掌柜看他的神情中带着些许...怜悯，但还是为他指明了到哪一段了。
白耿只能眼睁睁看着，李长安的话，一字一句，完全没有错漏！
李长安每背诵一句，就像是一条鞭子，每一鞭精准地抽在了同一个地方。
他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李长安背的极快，像是完全不用记忆的一样，从头到尾，神色都没变...
直到最后一句背完，他疑惑地望向白耿，“这很难吗？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有人背不出来吧？”
人群中众人恨得咬牙切齿！
李长安不再逗他们，“按你们的逻辑，我能正反穿插倒着背，是不是能证明这四本书是我的了？”
白耿咬着牙说道，“这能说明什么？只能证明你记忆力比我好罢了！”
“对，就是这样！背个书还能证明这四本书是你的？”
“没错，李长安，你不要痴心妄想！”
虽然还有人负隅顽抗，但人群中的声音显然小了很多很多。
这么双标...
李长安呵呵笑道，“这么双标啊！那你们说吧，你还有什么诡计？”
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一声，“我有一个办法能分辨出，到底谁才是这四本书的作者！”
一众人分开，只见一个英俊无比的年轻人闯了进来，他大概比李长安大了两三岁，对着李长安眨了眨眼：“在下姓朱，在家排行第五，江湖人称朱五公子，我有一计。”
李长安嘴角抽了抽，神TM朱五公子，你是不是还有个四哥叫judy啊...
“你有什么办法？”几位掌柜连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