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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到这个,赵诚总算缓过劲来,开始时还有些磕巴,但后面就正常了许多。

“回禀陛下,一切纠葛都是李长安写的那几篇短篇,篇篇都是教导人坑蒙拐骗、教人宣淫享乐,其中所用词句污秽不堪入目,李长安不仅不以为耻,还公然雇人到处宣扬,败坏京师风气。”

“李家小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整日跟男子厮混在一起,不仅不以为耻,还耀武扬威、出言不逊...草民等人被逼得出手,望陛下明鉴!”

这明显两个版本啊。

朝中不少人都听说过李长安的那几篇,但具体内容就不太清楚了...如赵诚所说,其中词句,确实有些不堪。也就民间猎奇心盛,所以吹捧。

朱元璋听完沉默了一会,“李长安,你怎么不说话?”

李长安懵了一下,“啊?陛下不是让草民闭嘴吗?”

“赵诚所说的,你可认罪?”

“这说的全是屁话!”李长安冷哼一声,“先从第二点说起。”

“赵监生说草民所著之书皆是污言秽语,所以一时激愤就来找草民理论,最后还动手打人。但我一个读不起书的平头老百姓都知道,国子监有开设大明律这一科目的吧?这么说来赵监生岂不是知法犯法?还是根本不拿大明律放在眼里?”

“然后说我小妹、书屋中的人出言不逊,呵,你我所说皆有偏颇。要不要找当时围观的人来说一下,到底是谁兴冲冲上来问罪,一开口就泼脏水,到底是谁吐口水挑衅,最后你们被逼出手的人不怎么受伤,我们书屋的人一个个鼻歪脸肿的?”

“再说未出阁女子一事,穷人家的儿女早当家,自然是从小就出来混口饭吃的。怎么?我们平头老百姓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夏秋两税就为了供养你这么一头,什么事也不管,就只知道在老百姓头上拉屎的官员?”

“怎么?看咱们平头老百姓过得好一点了,你们心里不痛快了是吧?”

“所以,非得按你们说的那样,活生生饿死在自己家里,才合您的心意是吧?”

“礼法礼法,是以人为本的,而不是本末倒置。人都没了,谈什么礼法?难道至圣先师也如你等腐儒一般,宁愿看着人饿死也要遵守一些腐朽不堪的条例?”

“我就整不明白了,未出阁的女子凭什么不能出现在公众场合?难道令堂也不能在公众场合露脸吗?令堂未出阁前如果在公众场合露了脸难道就是十恶不赦吗?”

“我大明以孝治天下,你们自称饱读诗书,所作所为,真是哄堂大孝!”

一番话下来,几乎是指着赵瑁的鼻子在骂。

不少人心中都大骇,六部要排名的话,吏部、户部之后就该是礼部了。因为礼部负责科举考试...也就是中举的举人,都会称主考官为恩师。

所以,礼部一个清水衙门,其实也没多少人敢得罪。

而如今,李长安差不多是指着礼部的牌匾骂了。

赵瑁伏在地上,不再说话,如今的地步,是多说多错!

赵诚没听全...他脑子嗡嗡的,实在想不明白,陛下都不满了,李长安怎么还能如此难缠。

“放肆!”看赵瑁实在不顶用,任昂忍不住喝斥了一声,“就事论事,而不是胡乱攀扯,至圣先师也是你能攀扯的?”

“说一句至圣先师就是攀扯了?那你们制定的什么礼法,扯的也是至圣先师的大旗,难道就是至圣先师本意?至圣先师托梦告诉你的?”李长安不屑一顾。

“你!”任昂显然是没想到李长安一个刁民精竟敢当众质疑自己,深呼吸一口气冷笑着说道,“我大明以孝治天下,以礼教化万民,你李长安对此有意见吗?”

“意见说不上,只是对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用着民脂民膏反而在平头老百姓头上拉屎的人很不爽!”

“李长安,这是武英殿,不是你家,说话要讲证据!”

“证据?非要我书屋的人死绝了尸体抬到武英殿前,您才瞧得见是吧?怎么,赵大人不是你们礼部的?赵大人的儿子不是他的儿子?”

“一派胡言,赵诚并不是礼部之人,他做的事如何能推到礼部的头上?倒是你李长安,一直对礼部不满,是对礼部不满还是对圣人不满又或者有其他目的?”

碰到对手了,李长安心中冷笑。

“够了!”朱元璋不得不亲自主持,这种事情扯皮不知道要扯到什么时候,“李长安,说说第一点吧!”

“这更是无稽之谈了!”李长安看向说话那人,就是不知道是侍郎还是尚书,“我且问一句大人,从数千年前到二十年前,有没有坑蒙拐骗、三姑六婆坏人门楣之事?”

任昂知道他没憋好屁,所以根本不搭腔。

李长安环视四顾,“怎么?各位大人吃老百姓的喝老百姓的,如今为老百姓说一句话都不肯了?”

这话一出,众人又炸锅了,纷纷对视。

朱橚不得不站出来说道,“自然是有的!”

“那怎么能说是我带坏风气呢?我如今才不到二十岁,你们就将二十年前风气不好的锅甩给我,说不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吗?”

“我又没有至圣先师托梦的本事!”

“李长安,别转移话题!如今说的是你带坏京师风气,而不是二十年前的!”

“呵呵!”李长安又笑了,“我想起一个笑话!”

“什么笑话?”朱橚强顶着父亲的目光,做了一个好捧哏。

“说的是有两个官员私底下聊天,官员甲说:他诽谤我啊。官员乙问:他怎么诽谤你的?官员甲回答:他把我做的事情全说了一遍!”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除了李长安大笑外,其他人都面露尴尬。

“好了,回归正题。”李长安看老朱眼神不善,于是强忍住笑继续说道,“我曝光了那么多骗子和三姑六婆的鬼魅伎俩,人家都还没急,你礼部急什么?难道你们礼部和人家有一腿?还是真的怕百姓过得好了不鸟你们了?”

“李!长!安!”任昂简直想把他大卸八块,“说话不要夹枪带棒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有什么好回答的?心中光明的人看呃...山药,只是当做食材,心藏龌龊之人就...”

“李长安,再胡搅蛮缠,朕就当你认罪了!”朱元璋心累了,今天怕是没机会让他欠标儿一个人情了,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

“且慢!”李长安也不敢再惹老朱,于是问道,“请问陛下,这么多百姓中是不惹事的百姓多还是心思蔫坏的坏人多?”

“自然是不惹事的百姓多!”朱元璋想也没想就回答,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当初他也只是想让家里人活下去...有块地可以安葬父母兄弟。

“那草民所写的这些故事,按理来说,读者自然是老实、不了解人心险恶的老百姓居多,那么多的人看了草民写的故事...从概率上来讲,不知道能让多少百姓升起警惕之心,躲过奸佞之徒的毒手!”

“这么一件大好事,草民不理解,为何礼部一直揪着不放,难道看着我大明百姓惨遭三姑六婆、人贩子毒害,他们才乐意吗?”

“还是说,良家子弟都如礼部的人一样,看了这些手段,不想着如何防范,而是想着拿去害人?”

“你!”任昂浑身颤抖,被李长安的牙尖嘴利给气得不轻,“你说的只是你以为!君子论迹不论心!”

“你说的又有证据?怎么?你礼部号称知书达理,读尽圣贤书,难道圣贤书专门教怎么胡搅蛮缠、颠倒是非?还是教你坑蒙拐骗?铲除异己?”

李长安不是官场中人,自然是随便胡说八道的,反正自己稳赚不亏。

任昂气急,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但如同秀才遇到兵一样,有苦自知。

赵诚自知已到绝路,便也开始不管不顾,“放屁,污言秽语岂能到处宣扬!不说远的,让朝贡的使者看见了,会作何感想!”

“......你拉屎放屁还污染空气呢,我建议您封起来......别熏着洋大人!”

“你!”赵诚脸色涨得通红,“你雇那么多童子少年,其中未必没有威逼利诱,而且言语粗鄙,日后京师中人有样学样。”

“陛下,此风气不可开!”

说完便拜了下去,如他父亲一般。

“大人刚刚不是说论迹不论心,你赵诚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我李长安光明正大,不仅没干什么坏事,还收留了十个乞丐,给他们衣穿,提供地方给他们住,包他们一餐饭,每天给他们三十文钱的工钱,来我书屋抄写的书生每天五十文钱,半天二十五文钱,包一餐,可谓是好人做尽了。”

“还不是被你们礼部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来,你们礼部官员尽管站出来说说,你们除了吃干饭,想着如何贪污,如何铲除异己,还做了什么好事?”

众人才恍然,原来...那十个少年,竟然是乞丐...

他身后的五位读书人,怪不得愿意跟着他一起扛这件事。

“......再说到京师风气,宣传手段。”李长安也厌倦了,于是打算终结这场闹剧,“法无禁止即自由!草民所做所为,皆符合大明律!”

法无禁止即自由...

大殿之上的众人咀嚼着这句话,默然无语。

大明律确实没有规定不能这样宣传...

如果因此而惩罚李长安的话,那根本没有法律依据...

“开济,你怎么看?”朱元璋面无表情地看向刑部尚书开济。

开济人麻了...他想起了第一次见李长安之时...当时陛下的案桌上就有一沓很显目的稿纸吧?难道这事陛下早知道了?

所以陛下其实也是认可李长安的?但如今又是怎么一回事?

“开济?”

“哦,臣在!”开济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以今天陛下的神情来看,他是倾向于找李长安的麻烦的,想明白了这一点便说道,“陛下,臣以为两人说的都有道理!”

“但,赵诚身为侍郎之子,未必没有利用自身身份的缘故聚众闹事。李长安见圣颜不跪,又大闹朝堂,胡乱攀扯,亵渎圣贤,当施以教训。”开济握紧了拳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臣以为,两人都要罚!”

“哦,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罚?”

“赵诚当赔偿书屋损失、众人医药费,其次当杖责六十!”开济明显感觉到陛下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算是赌对了?

“李长安恕罪并罚,当杖八十,但念在其也是被动牵扯其中,所以减二十。”

此话一出,朝堂哗然。

连任昂,赵瑁、赵诚等人都愕然,不过想想也是,像李长安这般随意攀扯,胡搅蛮缠,岂能不给他一个教训?

李长安背后众人也哗然,他们想出头却被李长安打手势给压下去了。

“呵!”李长安冷笑一声,好你个开济,冢中枯骨也敢来惹我?

“李长安,你可服气?”朱元璋似是看到了他的冷笑,故意开口激他。

“回禀陛下!”李长安这回倒是结结实实跪下了。

朱元璋、朱标、朱橚等人都是一愣...

六部官员知道李长安身份有些特殊,但不知道是为何特殊,例如见陛下而不跪,陛下也不责怪。如今见他跪下了,反而错愕不已。

开济突然感觉大事不妙...他盯着李长安,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你想说什么?”

李长安咧开嘴对开济笑了笑,把开济吓得一激灵,难道他还有什么后手?

“启禀陛下,草民以为,刑部掌管天下刑罚,可不能让某些见风使舵、蛇鼠两端、欺上瞒下的小人主管!刑部大牢当中,没准有多少冤案大案呢!”李长安冷笑一声,既然你要提前找死,那我只好成全你了。

“李长安!还敢攀咬!”开济脸色大变。

“哦?我攀咬,那就都查查,看谁屁股干净!是谁欺男霸女,役使外甥女为婢。妹早寡,逐其姑而略其家财。”李长安冷笑着说道。

唯一遗憾的是,开济私放郎中仇衍,被狱官告发,联合侍郎打死狱官之事还没发生。不过以他的个性,想来里面没少发生各种见不得人的事,再加上新试刑部尚书,老朱可不会放过他的!

至少刑部尚书这顶官帽,肯定是没了!

开济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变得惨白!

他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来人,喊毛骧过来!”朱元璋将之看在眼里,脸色一下就阴沉下来了。

“陛下,臣冤枉啊!李长安这是肆意攀扯,这是污蔑啊!”开济一下子就跪了下去,然而端坐龙椅之上的朱元璋则是一言不发。

六部众人脸色大变...这李长安说的...难道是真的?

任昂等人,全都脸色大变!

一个刑部尚书,这就没了?

毛骧很快领命去了,他看了眼一脸灰败的开济,又看了眼一脸快意的李长安...心中极为同情开济。

你惹谁不好,敢去惹这位瘟神?

“哼,话虽如此,你两的六十大板可少不了。”朱元璋冷笑说道。

李长安一脸视死如归,打就打吧。

朱标轻叹一声,出面说道,“启禀父皇,开尚书之事尚未有定论,如果李长安所言属实,那确实为朝廷去一大害,属于是有大功...因此,六十仗刑就不合适了。”

“儿臣以为,此时并不适合用刑!”

“太子殿下,草民觉得合适得很。草民揭发开济,乃是报私仇,不求回报!”李长安冷笑着看着开济,心中闪过一丝快意,既有对开济的报复,也有对朱元璋的不爽的集中爆发。

来吧,打完这六十大板,咱就拜拜了,日后你能从我手中拿到一点新技术,老子跟你姓。

朱元璋犹豫了,他能明显感觉到李长安的不爽,但...事到如今,真以为朕不敢打吗?

“启禀陛下,此事冲突完全是赵诚等人没事找事,之后则是我等处理不周导致冲突爆发,学生愿替李长安受罚!”后边,一直默不发声的小方站了出来。

“学生也愿替小李先生受罚!”后边又一个国字脸的书生站了出来,今天说了那么多,李长安身上的罪明显就莫名其妙,属于是姓开的想谄媚圣上而已。

李长安呵斥道,“你们捣什么乱,给老子回去!”

“不!”小方摇摇头,“受小李先生之恩惠,学生没齿难忘,今日恩公受难,学生自当竭尽全力相帮!”

“看你也是个读书人,你叫什么名字?可曾考取秀才?”朱元璋心思微动,很快找到一个台阶下。

“学生方孝孺,家父方克勤!”小方不卑不亢。

而听到这名字的李长安则脸色大变,艰难地回过头来!

你TM那么怂,竟然也叫方孝孺?

一直密切关注李长安的朱元璋、朱标等人都莫名其妙,从刚才到如今...即使是对上礼部尚书任昂,对上刑部尚书开济,也不见他如此神色!

为什么?

一个个疑问充斥着朱元璋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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