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物？”涂明山一怔，随后微微蹙眉，“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我离宗前，宗内望气师对我说过这一带自昨日开始，就有一股冲天鬼气萦绕，叫我来除妖的时候顺便探查一下此事。”
“那座荒山徘徊着一具阴尸，你说的鬼气应该就是他散发出来的。”崔昭说道，脸色严肃，“事先跟你说一声，那座哀牢山只能远观，不能靠近，山里那具阴尸的恐怖远超你的想象。”
涂明山点点头：“我知道了。”
崔昭不再多言，只道了句“随我来”，就朝荒山的方向走去。
涂明山默默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随意地朝河岸边看去。
突然，他目光一顿。
“奇哉？河面上怎么漂着一具尸体？”
他停住了脚步，一拍背上的木匣子，从里面飞出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
那柄长剑“嗖”的一声窜进水里，驮着涂有七的尸体飞上了岸。
随后涂明山收好长剑，来到尸体旁边。
他扫了一眼这具尸体后，微微动容。
“此人死状未免太过凄惨，谁下手这么狠毒？”
于前方引路的崔昭回过头来，看了看涂有七，又看了看涂明山。
此人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弟弟呢。
沉吟了片刻，崔昭开口：“是那个妖物干的。”
“妖物……难怪。”涂明山似乎想起来什么往事，眸子里闪过一道厉色。
他握紧手中的剑，豁然向地上一挥，剑气纵横，地面上霎时多了一道深坑。
他把尸体拖拽进自己劈出来的深坑，随后跪坐在一旁，用手拨弄着周边的泥土，将涂有七掩埋了起来。
崔昭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问道：“你认识他？”
涂明山摇了摇头。
“那你……”
“我爹以前跟我说过，人死了，得入土为安。而且，如果任由此人曝尸于河，保不齐哪日阴气聚攒于内，他立时会成为水鬼，祸害两岸生灵。”
崔昭一时静默。
将他埋好后，涂明山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久等了，我们继续走吧。”
崔昭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行了一阵，涂明山再次开口：“崔道友，不如趁着这会功夫，你与我讲讲那妖物是如何死的，我也好回宗门功善阁里述职。”
“这事说来话长。”崔昭沉思了片刻，接着道，“崔某只是一介散修，修行无门，一直想找个宗门拜入，正巧昨夜于青水县小憩，听闻此县将有一名仙师前来收徒。”
“仙师？”涂明山眉毛一拧，“这就不对了，我宗收徒向来是在每年的十一月份，各县县令也都知晓此事。而今才九月廿二，远未到收徒的日子，那所谓的仙师……是妖物假扮的？”
“不错，可惜当时我没能看透。”崔昭眼神微暗，接着道，“因为一些机缘，我会一点隐藏修为的法术，当时我装成凡人嬴得了仙师的青睐，他将我与另一人带走后，就显露了其本来面目，害死了我的同伴。”
“我为了逃命，爆发修为打了它一个措手不及，凭着御剑法术，一路奔逃，无意中逃到这哀牢山附近，惊动了山里一具鬼物，鬼物将那妖物杀死，我才侥幸得脱。”
“这倒是符合妖物的特性。”涂明山语气沉凝，“凡俗中那些根骨奇佳的人对妖物来说拥有致命的诱惑，它们只要假扮高人获得那些人的尊敬，再将其炼化或吞噬，修为便会立刻暴涨。”
崔昭闻言不解：“妖物为何一定要假扮高人，此举不是大费周章吗？”
“崔道友你是初入仙途吧。”涂明山突然笑了笑，“不然也不会问出这种常识性的问题。”
“确实初入仙途。”崔昭坦率地承认，“还请涂道友解惑。”
涂明山于是向他解惑：“我人族乃天命所钟，上天给予凡人庇佑，异族若冒然杀之，必遭反噬。”
“但如果凡人主动向妖物低头、行礼、或跪拜，总之向妖物做出这一系列表示尊敬的动作，这种反噬就会荡然无存。”
听了涂明山的话语，崔昭心中了然，随后又问道，“这种庇佑，只对凡人有效，对修士无效？”
“当然。”涂明山解答道，“我辈修士，逆天而行，调天地之力为己用，天道自然不喜，又怎会庇佑？且修为到了高深处，还有雷劫来阻止成道。”
崔昭听后，一时无言。
涂明山的话语让他对修行的艰难有了一个相对具体的了解。
但他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反而变得愈发坚毅起来。
既然踏上了修行这条崎岖的山路，那自己的眼中就只应拥有天边的山顶。
哪怕这条路，注定荆棘丛生。
一路上再无话语，两人静静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崔昭停住脚步。
“就是这了。”
涂明山抬头向前看去，只见一具无头的，浑身糜烂的巨鼠残躯映入眼帘。
在其旁还散落着无数撕成条状的皮肉，往外散发着阵阵腥臭，数不尽的蝇虫在上面盘旋。
在尸体旁边，一个披头散发的疯癫道人正无意识地徘徊，嘴里不住地呢喃着“成仙”二字，眼神浑噩，仿佛永远沉溺在一场无法醒来的梦里。
刻意收敛了气息，且保持了一段距离的崔涂二人并未引起他的注意。
将视线从比涂有七还惨烈的尸体上移开，涂明山吐出一口霜气，眼底涌动的幽芒渐渐消散：“死了就好。”
“要是有妖物从我手底下逃脱，那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
说到这时涂明山又看向那个疯癫道人，微微凝神感应了一番他散发的气息后，心中惊异。
“这具阴尸竟有着筑基的波动，难怪能灭杀这只妖物。”
“此等阴物留着不管，未来必然酿成大祸，等会儿回宗的时候必须将此事禀告给师尊。”
心里有了安排后，涂明山向崔昭拱了拱手：“崔道友，这妖物既然已死，倒是免去了我一番功夫，算起来我欠你一个人情。”
顿了一下，他接着道：“我记得道友先前说过你一心想找个宗门拜入，不如这样，我引荐你拜入浩然宗如何？”
崔昭心头微微一跳，有些意动：“此事当真？”
“自然。”涂明山认真道。
崔昭沉吟，权衡了一番利弊。
得益于云苍老祖的记忆，崔昭知晓这浩然宗乃是云州第一大宗，占据着一座灵矿，修行资源极为丰富。
除此之外，宗内更有五位筑基高手坐镇，无需担心外敌侵扰。
若能在此宗修行，不仅拥有一个安心修行的环境，更是可以享用此宗丰富的修行资源。
念及至此，崔昭心中有了决断，他向着涂明山抱拳一拜：
“那就麻烦涂道友了。”
“举手之劳而已，称不上麻烦。”涂明山轻笑一声，摆了摆手，又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