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臭摆摊的好生狂傲，我看你年纪也不大，竟敢以解读道文为业，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那壮汉的声音如同河东狮吼，随着这句话落下，那些稍远处的弟子也被吸引过来。
不大一会儿，崔昭周边就围了一乌泱子人。
崔昭见到时机成熟，便开始演。
只见他风轻云淡地一甩衣袖，对着眼前的大汉说道：“鄙人能在这摆摊，自然是有吃这碗饭的能力，君若不信，可以一试。”
“好！”那大汉扯着嗓子道，“正巧我身上就有一本道文典籍，我随便翻一页来考考你，但凡你有一句话翻译的不对，我就把你这摊子给砸了！”
“那我要是翻译对了呢？”
“那我手中这枚锻体丹就归你！”大汉掏出一枚锻体丹——自然是崔昭给他的。
“阁下尽管问吧。”崔昭微微一笑，向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番从容不迫的架势倒让围观的一部分人心里产生了几分动摇。
“嘶…看这摊主的样子，也不像是没底气的人啊。”
“哼，保不齐就是在装样子呢！”
“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再观望观望。”
另一边，陪他演对手戏的分身也没掉链子，蛮横地从怀里掏出一本道文典籍，随意翻至某页，甩在崔昭身前。
“就翻译这一页吧。事先告诉你，这本书的内容，爷爷我早就熟稔于心，劝你不要抱着侥幸的心思，以为可以钻我空子！”大汉瞪视着他道。
“不敢不敢。”崔昭温和地笑道，“做生意讲究个问心无愧，崔某若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信心，是绝不会在这摆摊的，阁下还请稍等片刻，我马上就翻译好。”
随后他将那本典籍拿起来，眼睛盯着纸页做细细思量状。
其实这本典籍就是他让分身从洞府里带来的，其上每一个句子该如何翻译他早就烂熟于心，只是现在被这么多人看着，他不能太早将其翻译出来，否则就会给人一种作秀的感觉。
崔昭自以为自己已经演得很逼真了，奈何围观的众人并不这么认为。
其中一个指着他小声对周围人嘀咕：“你说这人翻译道文怎么不用木筹啊？”
“不好说，我当杂役弟子有五年之久，确实见过有些妖孽不需要木筹辅助推演，但这位摊主……以前没见过，不知晓他的底细，总之再看看吧。”
刻意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崔昭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开口：
“这页道文讲述的是一则民间志怪故事，说乾元年中，中州忽大雷雨，自玄京山之巅有巨物崩裂，声闻五百里，时人举火视之，见神像残体，碎满山谷。惊异之际，又闻鹤鸣之音，回荡九天。是夜，大魏中兴之祖景帝于宫中离奇薨毙。此后，人皆以鹤鸣为大凶之兆。”
将这页道文完完整整地翻译完后，崔昭将手中典籍递还给大汉。
这则故事通篇充斥着诡谲的氛围，崔昭第一次读的时候，心中其实是有些悚然的。
因为他仍记得那日在青水县，仙师所述的故事，其发生的地点也在中州玄京山，只不过这则故事发生的时间点是在“乾元年中”，而仙师的故事发生在“延熙元年”。
崔昭对凡俗中的年号并不了解，但深切知晓一点——乾元年中，魏景帝薨毙。
百年前，他穿越过来的时候，灾荒遍地，军阀割据，百姓易子而食，折骸而炊。
夫鬻其妻，父弃其子，种种惨象，不忍卒睹。
就崔昭在那时候打听到的消息而言，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大魏朝的当朝皇帝死了。
他记得，当时的年号，似乎就是“乾元”。
暗暗摇了摇头，崔昭失笑。
如今自己已是仙门中人，凡俗之事，与己何干？
收起心中杂念，他淡淡一笑：“兄台你对照对照，若真有哪句没翻译对，我立马收摊走人。”
那大汉原本是一幅嚣张姿态，在全神贯注地听完崔昭的翻译后，脸色顿时变得沉凝起来，又接过道文典籍凝神细看，这幅作态，分明是硬要从鸡蛋里面挑骨头。
围观众人见到这大汉此番神情，哪还不明白崔昭有没有翻译对，当下窃窃私语起来。
“不是吧？这摊主还真解读出来了？”
“说实话，我看这人连木筹都不用，就捧着那页道文看了一炷香就翻译出来了，有点假。”
“话可不能这么说，毕竟这世上可从不缺卧虎藏龙之辈。”
“呵呵，这摊主真有这么逆天的实力，那他可就得罪同好会的人咯。”
周围一片喧嚣中，那拿着典籍的大汉看了一阵，还是没有挑出错误，遂冷哼一声，道：“算你好运！”
随后面色铁青地掏出那枚锻体丹扔给崔昭，头也不回地走了。
接过锻体丹，崔昭面色倒还平静，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周遭。
当他发现周围确有几人露出蠢蠢欲动的神情后，心里多了一丝慰藉，知道自己这番自导自演算是有了点成效。
当下也不着急，盘腿静坐，等待着第一位顾客的到来。
人群中有一名弟子望了几眼静坐的崔昭，神情犹豫，半晌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心一横，走至崔昭近前：“你这人当真擅长解读道文？”
见到终于有生意上门，崔昭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但面上却很淡定地答道：
“自然。”
“正好我这新得了一本道文典籍，但其中言语晦涩，属实叫人头疼。”这名弟子说到这，神情有些懊恼。
“兄台放心。”崔昭胸有成竹地说道，“你把典籍拿出来，我帮你看看，最多一炷香，必定将其翻译出来。”
但这位弟子并未被崔昭的热情有所触动，他直截了当地说道：“但是我对你的能力还是心存疑虑。”
“虽则方才你在那个大汉面前证明了自己，但谁也说不清你俩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
这名弟子显然有自己的考量，他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道文典籍，翻至某页，指着第一行道：
“若你对这一句的翻译和我一样，我姑且就信你有这个实力。”
“好。”崔昭接过这本典籍，扫了一眼，沉吟了几秒钟才施施然翻译道，“遇鬼无惧，总以气吹之，以无形敌无形，转胜刀棍也。”
这番话语一落，对面这名弟子心中一惊，望向崔昭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一字不差！
骤然间，他心里升起了惊涛骇浪。
这才过了多久？
几秒钟不到，这人就翻译出来了？！
这本典籍，是他半个月前才从一位外门弟子手中换来的，此人断无提前读过的可能。
也就是说，眼前之人，是真真正正地凭借自己的实力将其翻译出来的。
他当即明白，自己今天是遇到真神了。
其姿态瞬间就谦卑起来了，向崔昭一抱拳，诚恳道：“这位仁兄，先前是我谢凉有眼不识泰山了，多有得罪，还请您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谢师兄客气了。”崔昭连忙将他扶起，“你只要信得过我就行，事不宜迟，把你想要解答的道文给我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