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昭在蒲团上静坐了一会儿,估摸着冯玉成已经走远了,便拿出青铜镜开始制造分身。
制造完成后,他将分身们一一派遣进荒山群。
趁着这个空当,他取出昨日用剩下的药材,丢进木桶,同时服下一枚锻体丹,再度开始药浴。
时间飞逝,当崔昭结束药浴时,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金乌西沉,他投放的那些分身也三三两两地回来了,像忠实的仆从一样守候在石门外。
感应到他们的气息,崔昭从浴桶中起身,将道袍披上,走出了洞府。
“把药材都给我吧。”他说道,一株一株地接过分身们手中的药材,每接过一株,便会用青铜镜照向对应的分身,将其回收。
当药材都到他手中的时候,分身也被回收完了。
但崔昭仔细清点了一番手中药材的数量,却不由得蹙起眉头。
“少了一株。”
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毕竟他现在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每一个采药小队都安排了四个人。
前面几天,这些采药小队的任务都完成得非常出色,没曾想今日却还是出了岔子。
但想想也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他看了一眼下沉的夕阳,知晓就算是自己亲自出马,也很难赶在天黑之前回来。
索性打消了这个念头,叹了口气,回到洞府内。
药材不足,便无法锻体,于是崔昭便静心打坐,吐纳灵气。
虽则涂明山曾告诫过他,未至锻体大成,千万不要冒然尝试突破炼气四层,但崔昭知晓,自己现在至炼气四层还有一段路要走,提前感知一下突破的契机并无大碍。
如此静坐了也不知多久,崔昭耳朵一动,听见外面响起了滴滴嗒嗒的雨声。
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澎湃,潮湿的泥土气息裹挟着秋雨的凉意钻入他的洞府。
石床上的崔昭眼皮也不抬半分,外间嘈杂的雨声并没有影响到他修炼,他像一尊雕塑一样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一动不动。
直到他听见那一阵“笃笃笃”的拍门声。
这声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静心修炼的状态,崔昭当即就警惕起来,身形一跃跃至门后。
不得不说,一个人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午夜听见一阵敲门声,还是相当惊悚的。
“谁?”
崔昭将耳朵凑至门口,压低声音问道。
“吼——”
门外传来一声兽嚎。
这声音让崔昭怔了片刻。
迟疑了一下,崔昭还是将石门打开了。
冰凉的暴雨向他夹杀而来,点点砸落在他身上,很快将他的衣衫打湿。
在他面前,是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虫,大虫嘴里叼着一株药材,背上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
大虫的毛发早已湿透,只见它垂下脑袋,将药材放至崔昭脚边,随后身子一斜,背上那个浑身是血的男子也轻轻滑落在地。
崔昭睫毛微颤,认出这名男子是自己的一具分身,当下将他扶进洞府内,随后又来到洞口,拾起地上的那株药材。
见状,大虫冲他善意地发出一声低吼,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慢着。”崔昭叫住它。
那大虫停住脚步,偏过头来看着他。
“谢谢。”崔昭看着它,眼神不知不觉和善了许多,“以后你有什么难处,我一定帮忙。”
大虫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身形在雨幕中一跃,很快消失在莽莽山林间。
目送大虫远去,崔昭回到洞府内,将石门关上。
他来到石床前,将自己那具分身扶起来。
分身意识有些模糊,崔昭仔细探查了一番他的伤势——胸前有一处血淋淋的熊爪印,全身上下更是有大片跌撞所致的淤青,皮肉被撕裂,伤势严重的地方甚至深可见骨。
“你们那一队人回山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一头黑熊了?”崔昭晃了晃他的肩膀,盯着他问道。
崔昭的问话令分身涣散的眼神回光返照般重新凝聚了几分,他似乎回想起了某种可怕的回忆,颤声道:
“对,我们那队人就只剩两人回来,本以为安全了,没想到,却还遭遇了那么…那么可怕的猛兽…它想抢夺我们手中的药材…只有我逃过那头熊的捕杀,在一处山洞的洞口昏倒……”
说到这,他胸膛因恐惧而剧烈起伏,伤口处的血往外涌。
崔昭也猜到了后续,无非是遇到了那只大虫,将其带回至自己这里。
深吸一口气,道了句“安息”,他便拿出青铜镜将分身回收了。
想到对方死前所说,崔昭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整个人的气质于这一瞬变得冰寒至极。
敢袭杀他的分身,这头熊已有取死之道。
他原本就有的杀心愈发坚定。
崔昭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有心想现在去找那头黑熊算账,但他很快按捺住这种冲动。
这会儿天还没亮,并非良机,而且再过一两个时辰,冯玉成就该来了。
这般想着,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坐回石床,重新开始静心打坐。
外面的雨声不知何时停了。
时间飞逝,当洞府外再次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他起身打开石门,冯玉成温朗的笑声飘了进来:“哈哈,崔师弟,我又来叨扰你了。”
崔昭没什么情绪地说道:“进来吧。”
冯玉成走进洞府,一边感叹昨夜的雨真大,一边将手中的《道典》递给崔昭:“崔师弟,还是像昨天一样,教我识记道文吧。”
崔昭也没有多说什么,从对方手里接过《道典》,开始讲解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后,他将《道典》合上,偏头看向冯玉成,却见对方一幅快要睡着的样子,不由微蹙了一下眉头,声音冷了下来:
“你天天来这有什么意义呢?”
“嗯?怎么了?”被惊醒的冯玉成一脸疑惑。
崔昭将《道典》甩在他手上:“你要是真心想要听讲那还有些意义,但你若是想借着每天来我这的功夫与我攀上交情,我劝你早些死了这条心。”
“哎呀,崔师弟瞧你这话说的,我改,我改,还不行吗?”冯玉成腆着脸笑道。
崔昭不为所动,他指向门口:“你走吧,以后用不着来我这儿了。”
“万万使不得。”冯玉成变了脸色,当即认真检讨道,“圣贤有言,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嘛,崔师弟再给我一个机会,明日我一定痛改前非。”
崔昭对此人的死皮赖脸有些心烦,正待将其轰出去,谁料冯玉成察言观色,抢先道:“那崔师弟,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明日再来向你请教。”
说着,转身退出石门。
不料刚迈出一步,他又将脸凑了回来:“对了,崔师弟。还剩六天就是晋升考核了,你的锻体进度可要赶上啊,我虽然无望晋升,但还是真心希望师弟你早日步入外门。”
“好心好意”道完这句话,冯玉成不再停留,似生怕崔昭觉得烦了,他脚步飞快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