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见到这一幕的崔昭心里亦是起了层滔天巨浪。
他先前还想那个向自己兜售丹药的弟子会是钱德华的下属或亲信之类,未曾想那个丹药贩子就是钱德华本人!
“这钱长老……”
就在崔昭搜肠刮肚,想要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样一个人时,钱德华已然将手再次往脸上一抹,一抹之下,他的面庞很快重新变回原有的枯黄模样。
随后他迈步向着人群走来。
刚刚杀完鸡儆完猴的他气场格外强大,弟子们纷纷咽了一口唾沫,埋头为他让开一条道。
钱德华走得很散漫,目光扫过左右,淡然出声道:“还有谁在体魄考核中用烈性锻体丹作弊的,全都站在前面去吧,要是让老夫亲自动手,你高低得像高子业那样挨上一巴掌。”
这话一出,一些本就面带憯懔之色的弟子顿时打了一个寒颤,当下毫不迟疑地走出人群,在广场前方排好队。
也有几人怀着赌博的心思站着不动,但被钱德华那宛如寒刀的眸光戳中,没一个再敢心存侥幸,纷纷低头走出。
钱德华在广场上走了一个来回,当他回到先前扇高子业巴掌的地方时,广场前端已经没精打采地立了近两百号人了。
那个一直趴在他肩上闭目的老猴好巧不巧地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略带鄙夷地扫了一眼这群人,随后打了个哈欠,又接着闭目养神。
钱德华迅速点了点站出来的人数,目光再次扫了一眼广场上还剩下的九百余名弟子,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就没有了吗?还有没有要站出来的?”
鸦雀无声。
钱德华随意走到一名弟子身旁,斜睨着眼看向他:“你小子在体魄考核中没有作弊?”
那名无辜挨刀的弟子瞬间瞪大眼睛,语无伦次道:“不…不是,冤枉啊钱长老,我真没有没有作弊!”
“真没作弊?”钱德华眯起眼睛看向他。
“天地为证啊钱长老!我要是作弊我立马把我手剁了下来!”这名弟子慌得手足无措,当场发起毒誓。
“诶行了行了。”钱德华立马打住他的话,随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哈哈一笑,“我逗你玩呢,你这小娃咋还着上急了呢?这么不禁逗啊!”
说着,在这名弟子惊魂甫定的目光中,他转过身,重新走回了大殿。
一直静立在殿上的邢有涯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小声道:“人你都清点干净了?”
“放心,震慑一番就全都站出来了,我记了数的,一共243人,一个都不少。”
“既然一个都不少……”邢有涯讶然地挑了一下眉头,“那你刚才是在整哪出?”
“闲得没事,玩玩嘛。”钱德华眉眼弯了一下。
邢有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钱德华收起脸上的嬉笑,他转过头,盯向广场前方两百余名弟子:
“尔等既然都吞服了那枚烈性锻体丹,现在筋骨必然已经受到了强烈的磨损,没有一年的时间,休想恢复过来。”
“本来我想着直接把你们淘汰了,然后将这枚丹药的副作用当作对尔等的惩罚。”钱德华冷冷地注视着台下众人,“可是我转念一想,这样太便宜你们了。”
紧接着,他毫不客气地补充道:“得在原有的惩罚上加上一条——你们这些在体魄考核中作弊的人,通通禁考四年,正好我近日有心兴工事给烟云山各峰修筑互通往来的栈道,此事就交予你们来完成。”
这句话一落下,这两百余人身子一震,一个个的眼神如丧考妣。
禁考四年,这四年时间还得忙着修筑栈道,基本没剩多少时间修行,这对于立志于今年就拜入外门的他们来说,几乎再没有比这更让他们难以接受的噩耗了。
人群中一直在闭目养精蓄锐的韩宗羡睫毛颤了颤,若将修筑栈道一事剔除,他显然不觉得“禁考四年”算惩罚。
而崔昭在听到钱德华的话语,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
他想到了谢凉,这个判决对谢师兄这种因实力而正常淘汰的人来说才算公平。
在他身旁的赵启则是挠了挠自己的眉头,他感觉自己脑中有什么记忆被眼前这一幕硌了出来,他仔细回想了一番,突然记起在体魄考核开始前,张庆曾对自己说过一席话——“到时候好好考核,别总想着偷奸耍滑。”
“嘶——”赵启倒吸一口凉气,当时他只道这就是一句普通的告诫,现在想来,张师兄这句话明显别有深意啊!
这般想着,赵启不由得抬头向大殿上的张庆看去。
对方似乎心有所感,抬起头来对上了赵启的视线,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与此同时,在宣判完对这些作弊弟子的惩罚后,钱德华甩了甩袖子,丝毫不留情面地道:“行了,被淘汰者速速退去!”
话语落下,殿前两百余名弟子立马低垂着头,灰溜溜地沿着广场边缘离开,看来这些人也知道自己这种行为不齿。
若他们长着尾巴,估计这会儿都是夹着的。
见到这一乌泱子人走了,钱德华觉得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些许,随后将目光投向广场上剩余的弟子们,缓缓开口道:
“烈性锻体丹一事可以算老夫专门为考验尔等心性增设的一项考核,须知在修行这条路上有无数像这枚丹药一样的诱惑,身为修士,稍有不慎便会被眼前的利益蒙住眼睛,从而走上歧途,尔等当以今日这群淘汰者为戒,时常自省。”
益于钱德华先前的震慑,广场上九百余名弟子大部分心里都对这位顽劣而又暴躁的老头烙上了层恐惧,眼下他发言,全都抻着脖子聚精会神地听着,惟恐这老头哪根筋不对,突然发癫抽人。
钱德华对这些弟子的觉悟非常满意,微微颔首,随后侧头看向侍立在自己身旁的徒弟:“张庆,剩下两场道文考核还是交给你来安排,我和老邢权当个看客,就不喧宾夺主了。”
“师尊言重了,弟子哪当得起您用‘喧宾夺主’这个词?不过是尽自己所能为您分忧而已。”张庆连忙道,随后早有准备地从殿内抽取了两把圈椅分别摆在钱邢二老身旁,“师尊,邢长老,您二位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