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镇恶冲着车驾远去的方向吐口水:
“库勾小儿,若不是仗着慕容垂威震关东,他岂能活到今日?”
贾俊拉着他苦劝:“五郎少说两句吧,赶快回府,你阿姐还在家中等你呢!”
廷尉刘迁很是嫌弃地看了王镇恶一眼:“贾廷评,赶快把此子送走,今后请王氏长辈看严些,莫要再惹出乱子!
更别来我廷尉狱!
我这公廨小门小庙,容不下这尊菩萨!”
贾俊苦笑着揖礼:“刘公放心,今后我定当看管好内弟!”
“哼~”
刘迁一甩大袖,率领一众属官进了公廨大门。
王镇恶骂咧:“这老儿,我几时招惹他了?”
“五郎!住嘴!”贾俊又急又无奈,拿这祸害全无办法。
梁广笑道:“贾廷评放心,我送五郎回府。”
“如此,劳烦梁少郎了!”
贾俊一脸感激,也只有梁广能让这祸害乖乖听话。
王镇恶一喜,拽住他的手:“兄长与我一同回去,多住几日!”
梁广刚要说话,斜对面偏街传来马蹄声,有二十余骑兵纵马赶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幢披铠步卒,手持弩机,佩刀、挎两袋箭菔,其内盛满弩箭!
五百步卒列队齐整,脚下踏步声震人心魄!
眨眼间,整条街道,连同偏街、偏巷,行人商贩散得干干净净!
“强弩营?
强弩将军王显!他怎么来了!”
贾俊猛吃一惊,急忙迎上前。
“廷尉评贾俊拜见......”
不等他话说完,当先跨骑战马的强弩将军王显一挥手,两名军士跃下马,冲上前将其摁翻在地!
贾俊头上黑介帻掉地,被军士踩在脚下!
他手脚被扭到身后,头被死死摁住,脸贴着地,啃了一嘴土!
“王将军!贾俊何罪!?”
贾俊失声尖叫起来。
“姐夫!”
王镇恶惊怒大吼,就要冲上前动手,梁广急忙拦住他!
王显鹰隼般目光扫过二人,马鞭指着王镇恶:“将这孺子也拿下!”
梁广大惊,怎会胡乱拿人?
王镇恶怒视王显,双目几近喷火!
四名军士冲上前,两个负责擒拿王镇恶,两个紧盯梁广!
不远处,还有一队强弩营军士抬起弩机对准二人!
刘迁得知动静,领着一群官吏跑出,一瞧这阵势,吓得扭头就回!
“且慢!”
王显身后一众骑兵里,有一人下马走来。
梁广见到他,心里猛地咯噔一声。
方才人多没仔细瞧,此人竟然是尚书郎、绣衣使苏膺!
只是他现在没穿公服,只着一身素衫,像个寻常老丈!
苏膺看了眼王镇恶,回头对王显揖礼道:
“此子年幼,应与谋逆案无关,恳请将军莫要为难!”
梁广和王镇恶相视震惊,几时又出了一件谋逆案?
王显淡淡道:“苏公,陛下诏令写得明明白白,凡王皮三族男女老幼,悉数捉拿下狱候审!
还请你让开,莫要让我为难!”
苏膺叹口气,“既如此,请将军撤下军士,我自会与他分说清楚!”
王显略一想,挥手令军士撤下,只留一队现场警戒的持弩兵士。
但凡有人胆敢妄动,顷刻间就会变成刺猬!
王镇恶急得语无伦次:“王皮乃我二伯,为何要抓他?还要牵连三族?
谋逆案?到底怎么回事?”
梁广拍拍他的肩:“冷静些,听苏公慢慢道来。”
王镇恶浑身都在发抖,死死紧盯苏膺。
苏膺轻叹道:“散骑侍郎王皮,勾结东海公、左大当户苻阳,并同尚书郎周炀举兵谋反,意图袭击陛下銮驾......”
王镇恶腿脚一软差点瘫倒,涨红脸大吼:“不可能!”
梁广扶住他一只胳膊,心里猛地一沉。
还记得王镇恶说过,数月来,他时常跟随王皮进单于台,拜访左大当户苻阳!
大当户是单于台单独设置的官职,有统领部民、管辖氐兵的职权。
苏膺沉声道:“陛下从骊山返京,途径霸城时,王皮、苻阳、周飏率军袭击!
建威将军苻登、冠军将军慕容垂、屯骑校尉慕容越联手剿灭,活捉三名逆臣!
陛下诏令,由尚书右丞李柔主审此案!”
王镇恶面色苍白,浑身已是汗水浸透,若不是梁广搀扶,早已瘫软在地。
小小年纪遭逢如此大变,实在难以承受。
梁广低声道:“敢问苏公,三名逆臣竟然在两军交战之后活下来,莫非是陛下有意留其性命?”
苏膺诧异地看着他:“不错!陛下特地嘱咐,不得伤害三人性命,故而三人未伤到分毫!”
梁广松口气,忙对王镇恶道:“陛下仁义,想来不会因为此事迁怒王氏!
五郎先随王将军去,安心等待审查,切莫闹事,想来得保平安!”
王镇恶眼泪哗啦啦淌:“当真?”
苏膺深深看了眼梁广,又对王镇恶道:
“陛下顾念旧情,王氏乃武侯子孙,王皮再丑恶,也不至于祸及全族。
入狱之后,安心等候审查,与王皮有关的任何事都不得隐瞒!
如此,方有希望为王氏洗脱罪名!”
王镇恶嘴皮哆嗦,跪倒在苏膺跟前:“苏公与我祖父交好,还请苏公救我王氏!”
苏膺搀他起身:“你这孺子,平素里无法无天,现在可知道怕了?
唉~我与那周飏有些交情,此番受牵连,也被暂罢官职,与你一同入狱!
此事我无能为力,但只要王氏没有参与王皮谋逆,想来会得到陛下宽赦.....”
王镇恶哭呛道:“二伯去单于台见东海公,只有我知道,其余族亲无一人知晓!”
“那就好!那就好!莫哭了,这就随我一同走吧!”
苏膺叹息着,连声宽慰,带王镇恶来到王显跟前。
有军士上前绑缚王镇恶,王显摆摆手示意不用,还让人给他牵了匹马。
当即,王显率强弩营,押解苏膺、王镇恶、贾俊三人前往王氏宅邸拿人。
披铠兵士踏着整齐步伐而去。
过了会,廷尉公廨门前,那令人呼吸凝滞的紧张气氛,才一点点消散。
大街小巷渐渐有了行人,一切似乎恢复如常。
梁广站在街边,心神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王镇恶与他颇为投缘,突然遭难,他也跟着担惊受怕。
只希望王氏能够顺利度过此劫。
苏膺专程而来,其实就是为了保护王镇恶。
他知道那小子脾气火爆,如果和强弩营发生冲突,只怕要当场送命。
王景略生前治国治民,门生故吏众多,留下颇多善缘。
时至今日,王氏子孙仍然受其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