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您这故事的结尾,仅仅因为那蛇妖走火入魔,破坏农田中的谷物,就让其被路过的仙人斩杀,是否有些太过草率?”
“啊?”
那说书先生被常命问得一愣,随即陷入了沉思。
许久,他才问道,
“常先生的意思是?”
“若是庇佑江岸百年的功绩,都无法抵消破坏农田谷物的事情,那听故事的人是否会误解为,百善为一恶便要堕入无间地狱,百恶为一善便可立地成佛?”
常命的话音落下,说书先生的眼中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多谢常先生点破此中奥妙,我回去便修改那故事,将这些可能产生误解的地方全数改掉。”
说罢,说书先生朝着常命拱手一拜,便提着自己的东西匆匆离去,应该是急着回去改故事去了。
等到这说书先生离去,常命微微一笑,也正要离去,却听身后传来了一个陌生的老人声音。
“常先生,且留步。”
常命回头一看,突然发现,那茶摊之内还坐着一个老者。
此刻,这老者正盯着常命看,眼中藏着一丝赞赏之色。
也许是刚刚人太多,常命这才没有看见这人,而此刻一看这人,常命只觉得对方与众不同。
这老者身形挺拔,身材却很瘦削,看上去已有六七十来岁了。
虽然年纪不小,可他头上的头发却黑得发亮,下巴处的几缕胡须也都乌黑长顺,不似衰老之人。
而且,在常命的感知之中,这老者最与众不同的不是外貌,而是气质。
这人身上不仅有红尘气,而且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那种气息有些淡淡的寒意,但常命从未见过,也认不出来那是什么气息。
于是,常命上前几步,对这老者微微拱手,道,
“老先生,在下常命,您是?”
见到常命过来,这老者也露出了一个微笑,只是这微笑有些僵硬,就像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老夫只是这江中讨生活的一个老翁而已。”
老者说到这里,看着常命,眼中浮现出感兴趣的神色,说道,
“常先生,刚刚听你同那说书先生交谈,谈及那黑蛇的故事,老夫觉得你说的很在理。”
听到老者的话,常命笑着点头,口中说道,
“多谢老先生赞赏。”
老者也点点头,又说道,
“我刚刚听常先生的意思,似乎并不认为那黑蛇该死,可若是那黑蛇暴走之后,将那江岸边的村落之中百姓全数吞吃,先生若是那说书故事中的仙人,又将如何处置这条黑蛇?”
“嗯...”
常命闻言,沉吟数息时间,开口答道,
“老先生问得好,若我是那故事中的仙人,我也许会将那黑蛇从疯狂状态点醒,随后将其囚禁在通天江中,让其保江边的百姓千年太平。”
听到常命的这个回答,老者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眼底闪过一丝异色,朝常命追问道,
“若是那黑蛇不愿、执意逃离呢?”
“斩杀。”常命平静地说道。
“为何?”老者又问。
“有因必有果,它若是不愿自行承受因果,那我自然要帮它了结因果。更何况,我既然是人,怎么会让一只会肆意吞吃百姓的蛇妖活着?”
常命这番话说出口,老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抹释然之色,对常命说道,
“其实,我以前也问过一个老和尚类似的问题...”
“哦?那老和尚怎么说的?”常命问道。
“他跟我说,若他真是故事中的仙人,又岂会因为这种小事而染上因果,从而损了自己修为?...他这番冷漠的言语,实在是让我不喜。”
说到这里,裘达上下打量了一遍常命,点头又道,
“常先生不愧是红尘之中的教书先生,不怕沾染这世间因果。今日我与先生有缘,我名裘达,日后先生要有难处,可以到通天江上找我。”
说罢,老者转身离去,悄然消失在了茶摊外的人流之中。
看着那老者消失的背影,常命久违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裘老,他说自己是江中讨生活的老翁,说话却又不太像普通的渔民、船公之类,难不成他也跟李老一样,是从朝中隐退之人?’
许久,常命突然哑然失笑,自语道,
“哈哈,我纠结这么多干嘛,裘老说得对,既然我们有缘,以后自然还会再见面,到时候我再问问他究竟是什么人不就行了?”
说罢,常命信步走出了茶摊,步入了街道上的人流之中。
入夜时分,常命回到了客栈之中,就见黄鹂和李鱼儿坐在客栈大厅中吃着晚饭。
见到常命回来,黄鹂便道,
“先生,您快过来,这家店的荷叶鸡真的很好吃。我给您留了鸡腿。”
听到黄鹂的招呼,常命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走到了桌前坐下,开始吃饭。
吃着吃着,常命多次看向一旁的李鱼儿,却发现李鱼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鱼儿。”
常命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李鱼儿依旧看着不远处的空桌子出神。
“李鱼儿。”
常命又唤了一声,李鱼儿终于从神游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先生您叫我?”
李鱼儿转头看了过来,眼中似乎在藏着什么情绪。
“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便可,我和小黄鹂都能帮你,你可莫要学那山间的顽石,将那些心事都藏在心底。”
常命这样说着,伸手扯下一块鸡肉递到李鱼儿手中。
看到常命递过来的鸡肉,李鱼儿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以前在先生家中玩闹的无忧时光。
许久,她将手中的鸡肉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吞了下去,而后开口说道,
“先生,我下午好像看见我爹爹了,但我再去找的时候,他却不见了。就好像,那只是我的错觉一样。”
李鱼儿的话音还没落下,黄鹂却说道,
“小鱼儿,我知道你很想快些找到你爹爹,可你三岁的时候你爹爹就离开了季康县,之后再没回来,现在已经十多年了,你真的还能一眼认出他来吗?”
“我...”李鱼儿愣愣地看着桌面上的那半只鸡,有些哑口无言。
“没事。”
常命在心中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问道,
“你是在哪看见那个人的,他去哪个方向了?”
听到常命的问话,李鱼儿眼睛一亮,似乎不敢相信常命居然相信了自己的话。
“我在渡口集市的东口看见他的,我当时看他的时候,他已经从集市的东口走出去了,好像是去东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