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人到底是怎么划分的，其实没有明确的标准。
比如朱符自认为跟着封都亭侯，拜官谏议大夫的老爹朱儁，无论如何定然是关东士人的一员了。
但同样在长社战场上的曹操，定然不是这么想的。
要是问他，大概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想。
“臭外地的上洛阳来要饭了？”
东汉时期的地域歧视，可比两千年后的现在要夸张，并且，具有极大的政治因素。
话说回来，曹操收拢了五百骑兵，快马加鞭，一路疾驰。
心中压根没有想到，波才还会打他一个回马枪。
只不过，曹阿瞒到底是个人物，当他冲破了何家兄弟的阵型，看到后方的密林，心中就打起了警惕。
但，波才的伏兵也不至于等到骑兵入林才出没。
号令既出，顿时四面八方被收拢的蛾贼纷纷冲上前来。
有心算无心，人数更是优势，这场简简单单的战争，显然给初出茅庐的阿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第二日清早，带着些许酸痛从睡梦中醒来的皇甫坚寿，还未清点自己的斩获，便听到皇甫郦前来报信。
“曹操追上去被波才伏击了。”
皇甫郦有些幸灾乐祸，虽然没有言语，但神情中的兴奋可不符合友军战败的现状。
皇甫坚寿不置可否，他有猜测波才会防备，但没想到，真叫自己猜中了。
“阿郦以为，若是我等再去追波才，又当如何？”
“昨日之事，犹在眼前，焉能再追？”
皇甫坚寿默不作声，他不想仗着穿越者的信息优势，在自家族弟面前说教。
但显然，有人不允许他不解释。
“那汝说说，为何想要在今日追击？”
皇甫嵩走了进来，显然他刚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叔父。”
“父亲。”
皇甫嵩有些意外，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如今马上二十岁的年纪，真的愈发让他有些迷惑。
以前不说平平无奇，只能说中规中矩，德行操守都是极好的。
但是才干嘛……反正他没看出来。
最近这几年不知道怎么了，先是捣鼓一些乱七八糟的发明，又是舞文弄墨，写的还像模像样……
甚至，就连军略这种东西，似乎都无师自通了起来！
前些年自家叔父（皇甫规，凉州三明之一）在世教学的时候，也没见他如此伶俐啊……
反倒是德行操守，这几年愈发败坏，常有无礼之举。
“说说吧，许久没有考教了，阿郦也琢磨琢磨。”
“是，父亲。”
比起有些懵逼的皇甫郦，皇甫坚寿自然成竹在胸。
前世的他不再多提，只不过空有本领，英雄无用武之处。
而这一世，身份地位时代，都给了他充分发挥的起点。
“波才新败，虽损兵折将，但心腹精锐俱在，然我军有骑兵之利，贼子徒步于旷野，倘若只是逃命，必为我军所趁，故而设下埋伏，乃有曹操之败。”
皇甫郦深以为然，虽然这是事后复盘，但他想起昨日皇甫坚寿脸上的笑意，仿佛自家这位兄长，已经早有预料了！
“用兵，虚者实之，实者虚之。”
“豫州黄巾，有波才彭脱，俱是昔日的黄巾八使，如今波才败走，必往汝南寻彭脱，昨日胜了曹操，又走了一夜，定然自以为脱离了险境，只怕还以为我等要清点收获，报与国家，无暇顾及，故而疏于防备，是有可乘之机。”
比起只知道点头的皇甫郦，皇甫嵩自然听得明白。
看着侃侃而谈的儿子，他心中不免生出后继有人的念头。
皇甫家身处凉州安定，一方面既要承载来自洛阳的政治压力，另一方面又处于凉州通往司隶的要道，充当着朝廷的门户。
比起其他凉州士族，皇甫家世代将门，武德才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如果说以前的皇甫坚寿，只不过是个老老实实，勉强合格的继承人，那此时此刻，站在他皇甫嵩面前的儿子，已经当之无愧的可以称之为“璞玉”了。
“真乃吾家千里驹也！”
皇甫嵩不吝赞美，心中更是生出了其他的想法。
放在以前，他一个人在朝廷里独木难支，而整个凉州士人集团，又被关东士人排挤，在洛中更是处于最底层。
多年以来，凉州士人大多处于被“流放”的状态，只能在凉州并州之间徘徊，充当整个帝国边陲的尘埃。
这种长期形成的惯性，已经让他这个凉州第一士族的掌门人，感到无奈和绝望。
但从此，这一切，对于他，对于皇甫家，都不一样了。
这场讨平蛾贼的战争，就是一个转折点。
皇甫嵩看着一脸平静，和一脸兴奋的两个子侄，心中开始盘算起来，到底要如何，才能让这两个孩子，在这场平贼的大事中，分到最合适的一杯羹呢？
他老了，未来毕竟是属于这些年轻人的。
……
朱符难得睡了个好觉。
天色一亮，他就打听到洛中有名有姓的“二世祖”曹操，昨日败军而归。
“这是个机会！”
对于他来说，在洛阳里，自己接触不到人家那个圈子，但在这里，自家亲爹更是一方将军的大营中。
这要不趁机接触对方，那曹操不是白白失败了么！
福祸相依，只要别人遭殃，对于他就是福报！
更何况，皇甫家父子得势，自己的亲爹更是把权力让了出去，如今看起来还算中立，没有投靠皇甫嵩的，也只有骑都尉曹操。
无论如何，得让曹操坏了皇甫家父子的好事才行！
不能让皇甫家继续立功了！
至于战争的胜负，百姓的民生。
那和他朱符有什么关系！
总之，如果这讨蛾贼的功劳落不到他的头上，谁也别想好！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朱符连忙动身，往曹操的营地赶去。
“传左中郎将令！着骑都尉曹操率本部骑兵，再追波才，务必在天黑之前折返！”
甫一靠近，朱符就听到了有人在通告新签发的军令。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皇甫嵩昨日才掌了大权，今日便如此迫不及待的排除异己，生怕曹操死的不够快……他难道不知道这曹操，可是曹嵩之后么？”
朱符心中冷笑，皇甫嵩此人手段拙劣，昨日波才伏击了曹操，足以说明对方的防备，今日里再追，徒惹人发笑耳。
也罢！只要这曹操再败一阵，朝廷中自然有人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