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武备阁,在某个偏僻巷子脱下桃夭夭的衣服,换上自己的粗布衣、补丁处处的裤子、破了好几洞的布鞋,陆云昭向清水巷家中奔去。
清水巷在城西,铁匠铺在城西最东边靠近城中心,武备阁则在正北面,三处连线近乎直角三角形。
清水巷至铁匠铺,约莫七八里,铁匠铺至武备阁十六里,武备阁距离清水巷,直线约莫十八里,但城内街道众多,拐来拐去后,路程近二十里。
一路避开有人的地方,在巷道里拐来拐去,花了半个多时辰,陆云昭终于回到清水巷。
此时子时早过,已是凌晨丑时,黑暗中,穿过脏乱差的巷子,陆云昭来到家门,抬脚跳起,双手抓住门墙,小心避开自己放置在墙顶上的锋利钉子,翻入院中。
下落时,伸手猛推墙壁,落于院墙三尺之外的草地上,完美躲开墙根附近埋下的一排排锋利竹签。
家里就是这么危险!
没有安全感的陆云昭,早在几年前,就在家里布下重重陷阱。
不知根底的人,贸然翻墙进来,除非武功达到很高境界,否则非在这间不起眼的小院栽个大跟头不可。
落地后在草地上一滚,卸去力道,陆云昭起身,向黑漆漆的房间看了一眼,来到左侧鸡舍上方的窗户跟前,抬手轻敲。
‘砰砰砰’
屋里很快有了动静,听着里面手慌脚乱的声音,陆云昭立刻小声说道:
“是我,别紧张!”
熟悉的声音,安抚住了里面惊慌失措的两个小家伙,陆云锺那压抑着紧张情绪的声音小声响起。
“是大哥吗?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是我,别紧张,没危险!”
窗户缓缓打开,露出陆云锺和陆云娘惊惶未定的两张小脸,直到看见陆云昭才松了一口气。
“大哥,你吓死我们了!”
陆云娘小声抱怨道。
“没事,开门让我进去!”
稍后,堂屋内灯光亮起,陆云锺和陆云娘围着陆云昭上下打量。
“大哥,这把刀好漂亮!”
陆云娘双手抓住陆云昭腰间佩刀,好奇的说道。
“血腥味好重,大哥,你杀人了?”
陆云锺却闻到了陆云昭身上的血腥气,眼睛睁大,小声问道。
“时间不多,我还要赶回铁匠铺,先别问,以后再说,云娘,收好!”
陆云昭摇头,将腰间佩刀取下,又从怀里掏出那二十两银子给陆云娘。
“银子?这么多银子?”
陆云娘眼睛瞬间睁的老大,一把抓过银子,欣喜的说道。
取出《灵狸疾飞》和《黑虎刀》两本秘籍,陆云昭对两人说道:
“这些东西保管好,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明白吗?”
“明白,大哥放心吧!”
认出两本秘籍封面上的字,陆云锺两眼发光,小脑袋猛点,忙不迭的说道。
陆云娘也连口答应。
两人年纪虽小,但穷人孩子早当家,绝不是不懂事的懵懂孩子,知道深浅,口风很严,不会乱说话,陆云昭对他们很放心。
在家中休息了一刻钟左右,向陆云娘要了半两碎银,又拿了个空布袋,陆云昭出门,向铁匠铺赶去。
一路狂奔,只花了一炷香多点的时间,就跑出七八里地,赶到‘周记’铁匠铺。
在外面歇了一会,待不再喘气,脸上气色也恢复正常后,陆云昭这才施然然进入铁匠铺。
此时为丑时末,距离凌晨卯时还有一个多时辰。
离开一个多时辰,回来的时候,铁匠铺内一切照旧,小六等几个学徒依然围着半燃炉火打瞌睡,看到陆云昭打了个招呼,没人问他去哪了。
一来这个时间正是最困的时候,二来陆云昭是守夜领头人,即使有事也轮不到他们问,加上这些学徒都是十二三岁年纪,心思不多,所以陆云昭轻松蒙混过关。
“小六,我不在的时候有客人来吗?”
陆云昭有些不放心,找到打瞌睡的小六问道。
“没有,今晚只有环首刀那一个订单!”
小六睁开打战的眼皮,有气无力说道。
陆云昭顿时放下心来。
倒不是担心铁匠铺,而是担心自己暗彩猎人的身份泄露。
不论是飞刀绝技还是暗彩猎人,都是暗中身份,他不想暴露。
江湖太危险,能不参与就不参与,非要参与,一定要保证人身安全,尤其是真实身份,必须保密。
维持普通见习铁匠的身份,能避开很多潜在麻烦。
坐在半燃炉火跟前,想起今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陆云昭忍不住暗自心惊。
真是太刺激了。
无论是飞刀斩杀桃夭夭,还是改头换面去武备阁领赏,都让他胆战心惊。
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当暗彩猎人,第一次面对传说中的武备阁……
当时没注意,现在回忆,简直处处充满惊险。
要是那一刀被桃夭夭躲过了,要是武备阁驻守老头起了歹心,要是路上遇到夜行江湖人,要是……
剩下的时间,陆云昭一直处在激烈的情绪当中。
任何人第一次做这些事,都难免心情激动,久久不能平复,他自然也不例外。
后半夜无话。
卯时,几个正式铁匠师傅和众多学徒来到铁匠铺,陆云昭和他们交接后下工走人。
“既然有钱了就得用,买点什么好呢?”
离开铁匠铺后,一边向早市走去,陆云昭一边思索。
“家里很久没见油水了,得买点肉回去!”
“买什么肉呢?嗯,好怀念烤鸡的味道,要不买只烤鸡回去?”
砸吧砸吧嘴,陆云昭暗道。
早市。
陆云昭走来走去,目光在两旁摊位徘徊许久,最终向猪肉摊走去。
想来想去,他还是打算不买烤鸡,而是买点猪肉回去。
烤鸡是熟食,价格比正常的鸡贵很多,性价比太差,划不来。
猪肉价格最便宜,还可以熬猪油,骨头能熬汤,买猪肉可比买烤鸡划算多了。
家里的猪油,是过年时曾二猛送来的猪肉煎熬而来,现在已经吃完了。
“大叔,猪肉怎么卖?”
站在猪肉摊前,陆云昭向杀猪匠问道。
杀猪匠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年纪比他大多了,叫叔不亏。
瞥了陆云昭一眼,杀猪匠问道:
“你要哪种肉?五花肉?里脊肉?还是排骨?肘子?”
陆云昭指着一条白花花的肥肉,问道:
“这块肉怎么卖?”
换前世,这种肥腻腻的猪肉他看都不会看一眼,白送也不要,但缺乏油水十几年,肥肉远比瘦肉更吸引人。
“五花肉,六成肥,八十文一斤!”
杀猪匠回道。
“来六斤!”
陆云昭心下计算,觉得价格合理,当即选了这块肉。
在早市转了不少时间,以他的耳力,已经将猪肉价格听得七七八八,知道这个摊位的杀猪匠报价在合理范围以内。
‘刷’
杀猪匠拿起杀猪刀,随手一挥,切下一大块肉,放在秤上一称,竟然不多不少,刚好六斤!
陆云昭眼睛微眯。
“这个杀猪匠是个高手,刀法起码入微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