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里波第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些西西里人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不少人在看到他们怒吼着冲出树林时直接吓得掉头就跑了。
不过若说行动一切顺利也不至于,不知是这群西西里人骨子里的嗜血好斗还是对他们北意大利人的刻骨仇恨作祟,除却少数胆小鬼跑走外大部分即使空着手都要正面迎上去,不多时双方便紧紧地纠缠在了一起。
若论远程射击,这些西西里人很难同烧炭党人匹敌,可若是近身刺刀战甚至是空手对刺刀,那可就说不准了。
为了尽可能提高杀伤,冲在最前面的烧炭党人几乎是举着刺刀一路往前刺,在他们捅到第一个人后往往就会被旁边的数个西西里人揪住按在地上一顿痛打,此时后面的烧炭党人再冲上来对着那些忙着围殴无暇他顾的西西里人背上来一下。
一时,整个战场出现了个奇怪的现象:一个或一群西西里人在正面将烧炭党人放倒后,马上就会被后面突袭来的烧炭党人补上一记刺刀,双方你来我往慢慢陷入了焦灼。
见进攻受挫,亚诺在用刺刀刺死一个西西里人后果断将步枪扔掉,从腰间抽出那对惯用的匕首冲入人堆中左右开弓一阵乱砍,眨眼的功夫便砍倒了数个西西里人,一旁离得近的烧炭党人见使匕首的亚诺如此生猛,带有副武器的索性也有样学样丢下步枪改和西西里人玩刀战。
若西西里人在对方用刺刀的情况下还能勉强占据优势,那此时在用匕首的烧炭党人面前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先前的相持局势眨眼功夫就变成了烧炭党人对西西里人一边倒的屠杀。
大部分西西里人连东西都不顾着拿就拼命往回跑,少数原地跪下来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加里波第本想留下他们,可还没来得及下令他们就被杀红眼了的亚诺抹了脖子。
“你这是干什么,他们已经投降了!”
“投降又如何,当年我爹向他们求饶的时候他们有放过我爹吗?”
加里波第火冒三丈,可此时理应是进军的绝好时机,他略一思索后还是决定打完再说。
他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一脸的愤怒瞪了亚诺一眼,之后便一边下令一边转身朝小镇的方向过去了,亚诺见加里波第如此,也理解了他的意思,收起匕首捡起步枪同时重整队形。
镇口的平原上,作为拉德茨基雇佣军团主力的西西里列兵团由于战场宽度不够都堵在镇外,且横队也散了,剩下的几千号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队形挤在一起,毫无一点专业军队的模样。
加里波第远远看见他们将一个骑在马上似乎想命令他们重整队形的军官活活拽下来一阵殴打。
“这种渣滓都拿来做雇佣兵,拉德茨基是有多看不起我们啊。”亚诺呸了一口。
“我觉得拉德茨基不但没有而且还很看得起我们,他背后的奥皇才是看不起我们。”加里波第补充。
“为什么那么说?那个叫夏尔的波拿巴后裔跟你说的?”
“很简单的推理啊,奥地利帝国在九年前曾镇压过好表弟们的起义,那时候的我们实力弱小也不懂得方式,所以很快就被镇压了,奥皇估计也是这层原因才对我们一直都很蔑视,
不然为什么拉德茨基作为奥地利的统帅却没有带正规军来?明摆着就是没把我们当回事。”
“那拉德茨基看得起我们又从哪得出来的?”
“雇佣这些西西里人啊,他那种大贵族靠着血缘或者奥地利帝国的身份很容易就能调动那不勒斯王国的军队吧,可他没有,宁愿自掏腰包雇佣你讨厌的西西里人,显然他对那不勒斯王国的草包军队是什么战斗力很有自知之明。”
“加里波第,”亚诺将空出来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亚诺愿意把手放在圣经上起誓:你是我这辈子除家人外最敬佩的人。”
“别那么说,要敬佩你还是去敬佩夏尔先生吧,他教了我很多以往没接触过的知识。”
“哦……嗯?”亚诺注意到了前方的异状,伸手指过去,“他们是怎么了?”
几千名西西里人组成的臃肿队伍忽然跟见到捕猎者袭来的猎物群般骚动起来,紧接着在更远的地方响起了断断续续的枪声,隐约间还能听到些许战吼。
“看样子……莫非是丘陵方向的突进队已经进攻了?”加里波第满脸惊奇。
“哈,感谢上帝!”亚诺用力拍了加里波第的肩膀一下,“我们也别愣着了,赶紧冲上去帮助我们的好表弟吧!”
加里波第并没有立刻应答,他先是望了望稀稀拉拉没几个横队的平原远处后微微点了点头,之后才下令冲锋。
敌军的阵型已经濒临解体,加里波第决定配合远处的友军再发动一次纵队冲锋,扣除掉伤员以及照看伤员的几十人外,剩下的数百人在加里波第和亚诺的率领下再一次排成纵队大吼着举起步枪往前冲。
小镇左右两波人马如同锥子拼命将位于中间乱成一团的西西里人跟饺子馅一样挤在一起,此时镇子里的方向再次传来两声炮响,一对实心铁球再一次呼啸着射了过来,一瞬间的功夫就在西西里人堆中砸出两道触目惊心的以各种人体组织做点缀的死亡之道。
在这种人员极度密集的情况下,炮手不用专门瞄准都能轻松杀死几十人。
这剩下的数千西西里人本就因遭到两面夹击且组织归零的情况下士气处于崩溃的边缘,此时又挨了两发炮弹,许多人在看到身旁被碾成肉酱或残缺不全的同伴后更是哀嚎一片,先前出现过好几次的丢下枪四散而逃的画面再一次上演了。
可加里波第和亚诺没有理由放过这样的机会。
见西西里人士气瓦解,不论是加里波第的突击队还是丘陵方向来的突击队都跟心有灵犀般同样选择穷追猛打,可让加里波第没想到的是先前一直留在镇中防守的夏尔此刻也带着部队越过那道残破不堪的最外层的石质第一街垒冲了出来。
不知为何,包括夏尔在内的第一批冲出来的人手中都握着骑兵式的马刀,一个西西里人见状还想拿起枪顽抗,可夏尔立刻便一个箭步冲上去用马刀将他的手一把砍断,接着又熟练地将刀刃微转挥向他的脖子。
一阵刀光过后,那个西西里人倒在了血泊中,脖子上的伤不住地喷着鲜血。
同时遭到三个方向的猛烈攻击,这一下即使是上帝亲自前来也没有办法了,西西里主力的士气已经完全跌落谷底,数千人就这样丢下武器狼狈地被数量远少于他们的烧炭党人撵着跑。
即使面对如此境况,仍然有些头铁的士官想要重整士气以反扑,可夏尔没给他这个机会。
迅速站定,拔出手枪,瞄准,扣扳机,倾听清脆的枪响和感受刺鼻的火药浓烟味,看着那个将官中弹后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缓缓倒下。
在他身后跟着的是路易,加里波第不明白为什么夏尔会允许他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
“夏尔!我们大获全胜了!”一个大汉的声音从夏尔右侧的远处传来,加里波第一看,是个拿着步枪的胡子大汉,其壮硕的身躯和手中的细小步枪极其不搭,他双手握着枪管,以尾部的枪托当场敲碎了一个没来得及逃跑的西西里人的脑袋。
“是的,安东尼奥,我们的胜利已经确定了,”夏尔说完望向左侧的加里波第,“你用我教你们的纵队冲锋赢得了一场大胜,加里波第,我在此宣布你未来将会成为一代豪杰!”
加里波第对夏尔这番有些中二的发言并没有感到些许不适,只是很知趣地也附和了他一句。
“我们还要追吗?”姗姗来迟的亚历山德罗跑到夏尔身边。
夏尔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着前方溃逃的数千西西里人远去的背影一言不发,似乎也在纠结。
可拉德茨基没有给他多少时间纠结,远处的炮兵阵地再次响起震慑的吼叫,见那道橘色火光正对着他们,感知到大事不妙的他立刻命令回避,可还是晚了一步。
由于是平射且他们此刻也是密集队形,故此次的炮击也和先前烧炭党人们一样,即使大炮本身质量有问题,在这种情况下无需瞄准也能轻松杀死数十人。
不知是大炮发射角度还是炮兵素质缺失的关系,他们射出来的炮弹终究还是没能像夏尔命令的那样全程直线飞行,而是在呈弧线飞一段时间后就最终落在烧炭党人的队伍中,可即使如此还是造成了相当的杀伤。
比如当场被炮弹贯穿胸口而当场毙命的亚诺,那颗炮弹在贯穿他的身体后便重重砸在了地面上,飞溅出的尘土以及气旋间接杀死了数十人。
在那些西西里人后退的途中,又有一个线列累计数百人的那不勒斯歩兵在军乐手的协助下缓缓朝他们走来,慢慢举起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