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数支闪着寒光的枪口下,瓦莱夫斯基和夏尔被迫从马车上下来,在他们下来后宪兵队长随即派人登上马车翻找起来。
“我们只是路过的旅人,可看你搞的这些弄得我们跟走私犯似的?”夏尔一脸不爽地问宪兵队长,可对方没有回答他,反而又抛出了个问题:
“看你们来的路,从南锡来的吧?”
“是的,莫非你们是因为南锡的事才戒严的?”瓦莱夫斯基问。
“聪明,”宪兵队长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陛下为了恢复乱套了的秩序颁布了许多利国利民的法令,可那群不知好歹的乡下贱种不仅不感谢还敢公然闹事,要我说就该把他们塞进大炮里再打出去!”
瓦莱夫斯基一听脸色十分慌张,连忙瞧了一眼身旁的夏尔,他的脸冷冰冰的看不出任何表情。
“好啦,闲聊到此为止,出示一下你们两位的户口信息和通行证吧。”
夏尔身上除了枪空无一物,东西都归瓦莱夫斯基保管,他向瓦莱夫斯基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说:
“都在车上,你的手下刚刚上了车,他们很容易就能找到的。”
恰好,此时上马车翻找的两人也满载而归地下来,队长看见他们拿下来个装枪盒子,一袋没吃完的法棍,半桶葡萄酒和三个木制马克杯以及一个背包。
“盒子是空的,长官。”那个举着枪盒的士兵说。
“枪在哪?”队长依旧扯高气扬地问夏尔和瓦莱夫斯基。
两人沉默了一会,夏尔掀起棉衣的一角露出插在腰间的半截手枪,队长点点头看向瓦莱夫斯基,他也照着做。
“那户口信息那些呢,在那个背包里吗?”
“嗯。”夏尔说。
士兵将背包打开,将口子对着队长,他双手伸进包里,翻出几封装在信封里的纸张,接着便一份份看了起来。
“哪位是亚历山大·科洛纳·瓦莱夫斯基?”
“是我。”瓦莱夫斯基应答,向前走出一步,“有什么问题吗?”
队长一边低头看他的信息,一边抬头看他,之后开始盘问;
“您出生在哪?”
“华沙近郊的瓦勒维斯城堡。”
“职业?”
“撰稿人,向不同的杂志社或剧院投稿赚取稿费。”
“你看起来是波兰人,可这个章是法国市政厅的章,你怎么获得的法国国籍?”
“先王路易十八给的。”
“路易十八?”队长愣了一下,之后才意识到状况连忙向瓦莱夫斯基道歉,“抱……抱歉,瓦莱夫斯基先生,我没认出您来。”
宪兵队长变色龙一样的表现让一旁的夏尔不禁露出鄙夷的神色。
“不必了,这位是我的朋友,可以让我们走了吧?”
“啊?那不行,流程还是要走的,”
队长连忙重新调整姿势,放回瓦莱夫斯基的信息后重新拿起夏尔的信息,而这让夏尔两人心里都不免有些慌张,即使在通过边境时骗过了那里的哨卡,可此时这里正在经历戒严,很可能会查得更加仔细。
“嗯?你也是波兰人?”
“是的,因为我在瑞士长大,所以波兰语讲得没有法语那么地道。”
“路德维克·邦纳夫斯基·拉多姆?好奇怪的名字。”
“我母亲是荷兰的公主,她给我取了个荷兰名字。”
“拉多姆是姓氏?”
“不是,这是我们波兰人的习惯,”瓦莱夫斯基马上接话,“拉多姆是波兰城市,他出生在那里。”
队长有些疑惑地看看夏尔又瞧瞧瓦莱夫斯基,满脸褶子地想了想后点了点头。
“那邦纳夫斯基先生你的职业是什么?”
“暂时无业,此次是和瓦莱夫斯基一起来法国找找看有没有工作机会的。”
“要去哪里?”
“巴黎。”
队长听罢望了望瓦莱夫斯基,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他也点了点头,可他正准备将证件放回去时,不知看到了什么又一把将它收回来了,夏尔的目光随即变得凌厉起来。
“邦纳夫斯基先生……您的这份证件怎么那么新啊?”
“这种纸质文件,本来就很容易毁损,”夏尔不慌不忙地答道,“既然都决定要到巴黎找工作了,提前换一份崭新的证件不是很正常吗?”
“那您这个盖章是在哪里盖的?”
“华沙。”
队长将证件凑到脸上仔细端详,可两人都明白他只是想设法挑毛病,类似的情况他们见到太多次了。
终于,他在看过老半天后闷闷不乐地将证件也放了回去,两人松了口气以为没事了,可没想到他又一次开始问话了:
“邦纳夫斯基先生你的证件没问题,可我还有些事情要问您。”
“什么?”一听此话夏尔的口吻也带刺起来,“还有什么要问的,别浪费我的时间。”
“放心,最后几个问题,”队长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摆起了副游刃有余的可憎神色,“我在梅斯要塞驻守十余年了,期间也遇到过无数想从此赶往巴黎的人,可却从未见到您,莫非您是第一次来法国?”
“嗯。”
“可您的法语却说得相当标准——甚至不像其他人一样夹杂着很多奇怪的口音,您是波兰人,莫非母语说得都没有法语好吗?”
“我虽然在波兰出生,可童年大部分时间是和我母亲一起在瑞士度过的,周围没有人和我讲波兰语,时间一长就这样了。”
“那您能跟我现场说些波兰语吗?出于这身制服的职业习惯,我觉得应该重点关照一下陌生面孔。”
瓦莱夫斯基见状有些担心,即使在路上他就教了夏尔一些基础的波兰语,可这点现学的散装波语对这个多疑的宪兵能不能起作用依旧是未知数。
“你听得懂波兰语吗?”夏尔忽然反问他。
“……可以。”
“真的吗?”夏尔忽然皱起眉头,“如果您听不懂波兰语,那我即使说了你也可以硬说我讲的不是波兰语啊,那我会不会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见夏尔似乎又要惹事,瓦莱夫斯基连忙上去将夏尔一把拉住:
“冷静,邦纳夫斯基伯爵,这位先生只是例行公事,不会为难我们的……”
瓦莱夫斯基一边安抚完夏尔,一边又转手掏出五枚金法郎放在他手里:
“看在我和先王的面子上就收下这些吧,我们从瑞士一路过来,身上也没有多少钱了。”
就像所有手里托着钱币的人一样,他习惯性地将金法郎用手心托着然后朝上甩了甩,之后再挑中一枚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完事后点了点头塞进了口袋里。
“那,我们可以走了吧?”
“还是不行,瓦莱夫斯基先生您刚说你们是从瑞士来的,那相关的文书和盖章呢?若你们是由瑞士入境,那你们应该会经过贝尔福,那里作为军事要塞也会有专门的检查哨盖通行章吧?可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这方面的文件,是您藏起来了吗?”
“我们到贝尔福的时候那里并没有戒严,所以检查哨没有专门给我们盖章。”瓦莱夫斯基说。
“那我可不管了,现在戒严命令下来,所有包括贝尔福在内的一切军事要塞都不许手续不全的人通过,若是你们想去巴黎,烦先请回贝尔福要到盖章后再来吧。”
“你之前不是还说金法郎的事吗?”夏尔质问。
“那是过路费,看在瓦莱夫斯基先生和先王的面子上我就只收五个好了,可想让我们放行,盖章可是一个不能少的,这是两回事。”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瓦莱夫斯基忧心忡忡地看向夏尔,夏尔也没说什么,只是从那些士兵手中一件件接过东西准备拿上车,而在一旁站了许久的车夫见状也赶上来帮忙。
队长盯着他们收拾东西的背影,目光忽然聚焦在了那个装法棍的袋子上,双眼滴溜溜一转二转三转,面露坏笑地点点头后忽然叫住他们:
“你们要是想走的话……也行,不过近些年小麦收成不是不好嘛,分配给大伙们的面包也不够吃,如果您如基督般大发慈悲把这些面包和酒都给出来,我就权当没看见你们,如何?”
还没等两人回答,队长拍了拍脑袋又补充了一句:
“军队里还缺马匹和车运送物资,你们的马和车也给我一并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