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偏殿，洪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叹道:“陛下，逆贼朱常淦不肯束手就擒，于众目睽睽之下杀锦衣卫，谋逆之心已是昭然若揭，臣可以派锦衣卫高手潜入黄安，格杀此贼！”
崇祯木然看了眼骆养性，又看向洪鸿，道:“你说黄安县真正主事的是邓平，朱常淦身为郡王，甘愿对其俯首称臣？”
“回陛下，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崇祯森然道:“这邓平手上拥有无数不可思议之物，寻常兵丁手中的火器真有那等威力？”
“回陛下，此乃臣亲眼所见，黄安县逆贼施佑杀官造反，啸聚贼兵千余，而邓平手下仅仅一人入县衙大堂，就将县衙内的上百贼寇杀光，其部剿灭黄安县贼，未伤一人，此事在黄安并非秘密，如今一千两百多颗人头还挂在黄安四门。”
崇祯脸上突然露出微笑:“朕在想，这邓平难道是突然间冒出来的？区区一个乡野小子，县丞之子，竟然能有这等能耐？既有这等能耐，他能甘心蛰伏？”
王承恩连忙搭话:“万岁爷，这类人要么胸无大志，要么所图甚大，和李、张一类的贼寇，不可同日而语。”
“朕也这么想，朕现在很好奇，宣邓海觐见。”
邓海，邓平族叔，如今官拜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也算中层官员。
等邓海大礼参拜后，崇祯问道:“邓平是你族侄？”
邓海微怔，皇帝召见，他想了半天，如今李张二贼越发猖獗，督师丁启睿剿贼不力，朝廷有意换人，不过现在没人愿意接手这块烂摊子。
难不成朝廷要提拔他为兵部侍郎，接替丁启睿督军三边？
邓海患得患失，紧张的要死，现在皇帝问邓平？
“回陛下，邓平是臣族兄黄安县丞邓瀚长子。”
“朕问你，这邓平可有奇异，过人之处？”
邓平傻眼，皇帝问这话是几个意思？
话说一乡野少年为何会被崇祯知晓，且如此慎重相问？
“回陛下，臣上次回乡还是六年前，那时候邓平应该才十二三岁，臣并未觉得他有何过人之处。”
崇祯不悦:“邓爱卿这六年难道都没关心过邓家庄琐事？”
邓海冷汗透背，道:“回陛下，臣出仕为官，一直在各州县就任，直到去年才调回京城入都察院，乡中之事知道委实不多，唯有母亲会托人带来安康口信，言称乡下日子过的很好，让臣无需牵挂。”
崇祯对邓海回答不甚满意:“如今你那侄子谋逆，你可知晓！”
邓海身躯一抖，惊骇欲绝！
谋逆？
诛九族的大罪，他也在邓平九族之内！
“不过迷途知返，善莫大焉，如今国事繁杂，朕也无心再派大军进剿小贼逆寇，既然邓平是你族侄，那你便去黄安，招降纳叛，告诉你族侄，若归顺朝廷，来日不失封侯之位。”
“啊？”邓海傻眼，前面还是逆贼，现在都要封侯了？
要说招降李自成，张献忠，朝廷赏赐侯爵他还信，他侄子就算真个造反，占的也不过区区一县，就这……也配封侯？
大明的侯爵现在这么不值钱的吗？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邓海也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他所不了解的内幕，但现在他只能领旨告退，临退前不经意看了洪鸿一眼，这家伙刚从外面回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去的黄州。
“不需要装弹还能连发的犀利火器。”崇祯喃喃自语道:“若真有此杀器，官军若能装备，逆贼何足道哉，军器局一群废物，乡野山村都能造出这等杀器，火器局上百大匠，数百匠作却造不出来，朕要他们何用？”
骆养性、洪鸿面面相觑，皇帝这是要迁怒军器局……甚至工部？
“锦衣卫难道一支枪，一门炮都弄不来？”崇祯蹙眉不满，觉得锦衣卫有些无能。
骆养性目光落在洪鸿身上，意思很简单，这破事是你惹出来的，你自己看着办。
如果是他知道这些，就算据实相告，也不可能真的毫无保留，勾起皇帝兴趣，无疑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看看，现在就是如此。
“回陛下，朱常淦对那邓平效忠，他带去黄安的三百亲卫都没能得到信任给予火器，而邓家庄庄兵对邓平乃是死忠，这火器人手一支，若是强夺，臣担心会逼反邓平。”
“邓平已经反了，朱常淦也已经反了！”崇祯怒不可遏。
骆养性叹息，这时候不能继续装死，只能应道:“陛下，洪鸿言称邓平此人无大志，臣却不以为然，臣以为邓平是在蓄势待发，坐观局势变幻。”
崇祯脸色阴晴不定，似乎知道骆养性的意思。
“大明若能剿灭流贼，阻清贼于关外，这邓贼想必会认为大势不可违，然后归降陛下，如果剿贼迁延日久，乃至逆贼势大，邓贼没准会投奔二贼，成为二贼祸乱天下的急先锋，若朝廷与二贼两败俱伤，邓贼或许会自己举旗，逐鹿天下，故而，臣以为，当前还是以剿杀二贼为要，对这邓贼当施之以柔，待平定二贼，邓贼是剿还是抚，自可随心而定。”
崇祯微笑:“爱卿之言，甚合朕意，不过朕还是不太相信邓贼能有那等火器，那枪他要一万两黄金一支？”
“回陛下，是，邓贼言称不还价，可以用古董字画替代。”
崇祯默然不语，黄金……他没有，就算有也舍不得，不过古董字画，这宫里倒有不少，这些东西不能吃不能喝，也不能当军饷俸禄，如果能换倒也不错。
“承恩。”
王承恩躬身:“万岁爷，老奴在。”
“你去宝库选些一般的古董字画，亲自去一趟黄安，换些枪炮回来，朕要看看那火器，到底有没有洪爱卿说的那么犀利。”
“老奴遵旨。”王承恩领旨退下。
崇祯挥手让骆养性和洪鸿也退下，相比起锦衣卫，他更相信内侍。
天下大乱，各种宵小，牛鬼蛇神的都往外跳，关外还有一群恶狼对关内虎视眈眈，此时崇祯已是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