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海心乱如麻，孙芯的哭泣，脸上残留的血渍，慌乱的刘绍明。
明明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啊，自己外出一段时间，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们进基地。”
“慢慢说，不要急，孙芯。”
万海沉着心，刚准备指挥众人进入基地。
“不要去！”
刘绍明和孙芯异口同声。
前者是脸色惨白的灰暗，后者是悲伤痛苦的枯黄。
“老师，你和赵老师单独下去。”
孙芯抑制住情绪，开口说道。
学生们互相注视，他们都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万海和赵飞对视一眼。
两人举着火把跳入基地。
扑鼻的尸臭经过时间的发酵，令人恶心，反胃。
他们二位都是二阶武者，不需要火把，也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但正是因为看得清，万海的面色才愈发凝重。
他脸色发黑，仿佛能拧出水，高大的身躯静默在原地，只有紧握的双拳不断颤抖。
这位为学生毫不犹豫可以献出生命的老师，内心的不安像噬人的野兽，仿佛要将他吞噬。
赵飞吞了吞口水，默默走到四位迷彩军人前，蹲下身，伸出双指勘探四具尸身。
他皱着眉，从四人的口袋中拿出证件，走到万海面前。
“老万，三个是逃兵，一个是俘虏，死亡时间大概在四个小时前。”
“除了一位头颅被砍掉，其余三位死于颈部刀伤。”
“根据伤口刀痕，凶手应该是一阶中级，或者以上。”
赵飞的分析很明确，战场对于他们并不陌生，有时候见的多了，自然就认识了。
万海面色阴沉的可怕，他点点头，努力控制着情绪。
“老赵，先和我把孙越几个人抬出去。”
“好。”
......
黑暗中，一群人围着孙芯，听她详细的解释这一切。
“最后，我看到姜遥冲了过去。”
“等我醒来，就这样了。”
孙芯眼神黯淡，说完这些，她沉默着。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的茫然与恐惧。
赵飞感受过孙越几人的生命气息，拍了拍万海肩膀。
“老万，他们体内都有服用二品急救丹的痕迹。”
“不知道什么原因，真正的凶手退走了。”
“然后姜遥给他们喂食了丹药。”
说到最后，赵飞叹了口气。
一个刚入阶的武者，去搏杀一个中级甚至更高的武者，这是送死的行为......
结果.....不言而喻。
“为什么会退走，中阶武者肯定被什么吸引了。”
“或者，有什么威胁到了他的生命。”
赵飞仔细复盘这一切，万海的情绪并不稳定。
一直沉默的他突然开口。
“刘绍明，把你知道的一切详细说出来。”
停留在懊悔中的刘绍明被这阴沉的嗓音吓了一跳。
他知道自己错怪了姜遥。
其实仔细想想，那完全是错误的推论。
自己当时怎么能......那么愚蠢呢？
懊悔，自责填满了刘绍明的心房。
他走上前，将自己所知认真描绘。
赵飞静静的听着。
其中的一点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说姜遥身上有一股可怕的势？”
刘绍明点点头，虽然不可置信，但这确实是事实。
要清楚他可是年级第一，身体素质，武艺技巧全都是顶级中的顶级！
但哪怕现在回想起，仿佛面对着远古巨兽，凶恶，暴力，让人望而生畏的恐怖历历在目。
赵飞点点头，轻轻的继续询问。
“你说的，是这种吗？”
忽然，潮水般的窒息感汹涌压迫在刘绍明身体，但仅仅只是一瞬。
刘绍明目光失神，他明白老师的意图。
“很相近，但那股势充满了暴力，更具备攻击性。”
赵飞点点头，他转过身，看着万海。
“老万，姜遥修炼的是什么拳法。”
“八极。”
万海吐出两个字，赵飞心头一跳。
他顿时知晓了，赵飞自身修行的是以太极为基础衍生的战法，刚刚，就是让刘绍明简单感受了四阶高级的战势。
但是，一个高中生，战势达到四阶高级？
他自己也才突破四阶高阶战势没多久。
不过......姜遥是刘铁的学生，甚至得到了刘铁亲传。
赵飞沉思片刻，想到刘铁曾经给所有教师上过的一堂课。
关于四阶战势的讲解。
“势由心生。”
“八极战势，在战中生，在死中破！”
“不破不立，是为八极！”
这只是其中一小段话，却是八极战势的精髓。
姜遥真的可以做到临阵突破吗？
这个问题有待商榷。
一个问题解惑，另一个问题诞生。
就算四阶高级战势，也无法支持姜遥跨越七八级身体素质越阶挑战。
而且，每一个一阶武者都修行了灵力战法，灵力秘术等等。
何况，当时的姜遥还中了毒......
这一切完全解释不通啊？
如果姜遥活下来，他又何必外出呢？
是什么让他不顾自身安危，不顾同学安危，义无反顾地踏出基地，一个人面对茫茫黑暗？
赵飞深深叹了口气。
万海忽然开口，他声音沙哑，压抑着令人胆颤的愤怒。
“刘绍明，你见到姜遥的时候，他身上缺少了什么吗？”
所有人的目光重新回到刘绍明身上。
孙芯目光渴求着，眼中闪烁着泪花。
“没什么变化，他的身子被血盖住了，但是四肢健全。”
“我能感受到他的生命气息很强盛。”
“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那就好。”
赵飞适当的笑了笑，缓解紧张的气氛。
刘绍明沉思片刻，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同。
“我想起来了，他少了一个东西。”
“是什么？”
万海目光通红，抓住了他的衣领。
“老万，冷静，别冲动，姜遥不会有事的”
赵飞连忙拉开两人。
刘绍明目光凝视着地面。
眼神中充斥着不敢置信。
“那只.....白狐......不在了。”
轰～
下一瞬，汹涌澎湃的战势从万海的身躯爆发，他腰间的长刀在低鸣。
黑色风衣下的双手在颤抖。
在场所有学生都感受到了那股可怕的怒火。
像是爆发的火山，必须要毁坏一切才能平息。
一瞬间，所有人都知道了。
为什么姜遥会不顾自身安危去追击。
那可是九死一生的行为！
有什么东西是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
所有人心中出现一个答案——
亲人。
他们身上的战铠在哀鸣。
这种分别之感对于心思单纯的灵宠，更能感同身受。
孙芯捂着嘴。
她的心在抽动，泪水在失控。
灵宠和主人心意相通，他们和主人的情感......很深。
非常深。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灵宠们的悲伤。
这种分别的场面，哪怕只是简单的回想，也让学生们胸口发闷，所有人沉默着，一望无际的荒原大地，只有风声呼啸。
带来黑暗的压抑。
火光在风中摇曳，一些情绪敏感的女学生在呜咽。
刚刚经历的生与死的试炼，他们都明白生命最后时刻，灵宠和主人互相救赎，互相愿意为对方放弃生命的痛楚。
这是怎样的苦痛。
“老万，老万！”
“你要干嘛！”
赵飞从震惊中回神，一把拉住走出去的万海。
他身躯沉重的像一座山，每一步踏出，都让人心头一跳。
这是战势失控的表现。
“干嘛？”
“当然是杀了童田！”
万海冰冷的甩开手。
这处战场，除了童田还有谁会对别人的灵宠感兴趣？
又有谁，敢有这个胆子？
他错了，他以为孙芯小队安全了，就独自离开。
心中的痛楚，悔恨融汇成黏着的一团，糊住他的胸口，让他喘不不过气。
“走？”
“你要去往哪走？”
“南方！”
“南方？”
“南方具体哪里你清楚吗？星元裂缝多广阔你也知道。”
“你能去哪？你怎么找？”
赵飞怒声质问。
他知道万海的痛苦自责，但是，这些学生呢？
不管了吗？
他差一点为了学生付出生命。
他怕死吗？
当然不怕，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能怎么办？
万海高大的身躯一振。
像是泄气的皮球，肉眼可见的在衰败。
眼前一望无际的黑暗，让他害怕。
“万海，你已经失去一次保护的机会，如果我和同学们再遭遇其他意外。”
“你难道想再后悔一次？”
赵飞的质问彻底压垮了万海心中最后的一道防线。
他像是一头年迈的狮子。
悲伤填满了这位中年大叔的脸。
万海无声的笑了笑，他转过头，看着身后的赵飞，声音像飘散的飞絮。
“老赵......我们走吧......”
赵飞的心跟着颤动，目光望向黑暗。
长长的叹息，消散在无尽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