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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宗城外,官军大营绵延数里,四周早已筑起高墙拒马,望台上弓弩手严阵以待,簇簇火光连成一片,宛如火龙临世。

不远处的黄巾军西北大营火光熹微,与城池互为犄角和官军遥遥相对。

咣当一声响——

城门缓缓闭合,吊桥再次被升起,所有人都只觉得眼前一暗,空气中凝固着紧张。

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曾堆积着数不清的尸骸。

走在队伍最后方的余良瞧见这般情景,心中不由感叹,皇甫嵩果真是一代名将,治军严谨腹有韬略。

张家三兄弟,败的不冤啊!

小会后,冯周停下步子,扭头看向身后数百兵卒,皱眉喝道:

“各屯聚拢兵卒,列好方阵,随本将前往西北大营,途中不得喧哗,违令者严惩。”

可他话音刚落,众人还未来得反应,就见那原本安静的汉军营门轰然洞开。

一队队铁骑,如洪流般鱼贯而出。

紧随其后的,是无数举着火把的步卒,以大营为中心四散,急速朝西北大营和广宗城方向分兵而来。

等到最后才瞧见,那火红色的中军大纛跟随战车车架,缓缓从营门驶出直扑西北而去。

官军士气高昂,全然没有怯战之态。

坏了,黄巾军要完!

余良心脏猛然一突,脑子里蹦出这个不好的念头。

史书记载,公元184年十月,官军夜袭黄巾军城外大营,阵斩主帅张梁,杀敌三万,五万降卒走投无路,被逼跳入漳水葬身鱼腹。

午时,皇甫嵩攻破广宗城,俘虏兵卒家眷无数。

望着迎面而来的官军,余良仿佛能听到周围人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声。

大家其实都很紧张,因为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现在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军。

一旦被官军发现,必死无疑。

在他们眼中,每一个蛾贼都是功劳簿上那一笔冰冷的数字。

余良心念急转,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广宗城内精锐已经尽出,绝不会再次打开城门放他们回去。

此刻,他必须做出选择!

......

黄巾军,西北大营前。

一轮轮悍不畏死的冲击后,成排成排的士卒倒下,官兵们踩着尸体逐渐向前推进。

仓促应敌之下,那片厮杀的战场,已然变成了人间炼狱。

余良急速喘息着,几近绝望的心中有些迷茫。

生路,哪里才是生路?

他不住扫视战场,眼看官军从四面八方围来,心中急速做着判断。

是战?还是逃?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冯周愣了好一会,眼神渐疯,高喊着口号,身后是最后一批出城的力士,加在一起不过四百多人。

他提步上前,高举长矛沉声喊道:

“列阵,列阵迎敌!”

可面对黑压压的官军,冯周咽了咽口水,又急忙大声向左右吩咐:“快派人去城楼通知守将,官军夜袭!”

“将军,余屯长已经往城门跑了。”

冯周怒骂:“孬种!”

此时官军后方突然响起凌乱的马蹄声,如万马崩腾之势震得大地隆隆作响,在这道声音的冲击下,冯周的面部变得极度扭曲。

若是步卒或许还可周旋一二,可对面竟有骑兵助阵。

这一瞬,他的表情变幻莫测,最后一咬牙嘶声喊道:

“退,快退!跟着他们跑!”

......

“余大哥!”

“屯长......”

一群士卒面色焦急地围着他,希望他能带自己逃出生天。

余良领着部下疯狂后退,再往前应该就是城门,仅凭他们这点人手不可能挡得住官军的兵锋。

战场上,追逐游散的骑兵在鼓声和令旗指引下,疯狂向广宗城西北汇聚。

机会,现在是绝对的机会!

“走!往西南!”

余良干咧的口中发出声嘶吼,抬起长矛指明方向,身旁的兵卒毫不犹豫地往前冲去。

“余大哥,下曲阳在西北。”

紧跟在余良身旁的钢髯高瘦汉子,一边奔跑一边提醒。

余良目光不停扫视着乱成一锅粥的战场,吼道:“黑牛你机灵点,现在通往下曲阳的路上全是官军,只要踏上去,必死无疑。”

广宗和下曲阳互为犄角,眼下张梁驻守广宗,不久便要被官军攻破,兵败身死;

张宝固守下曲阳,很快也要败在皇甫嵩大军之下。

接下来,就是官军对他们单方面的屠杀!

“屯长,有人围上来了。”

这时,身边的黑牛突然拉住余良胳膊,示意前方有一队官军挡住了去路。

收回思绪的余良,下意识握紧手中长矛。

西南杀来的这支官军人数不多,应该是皇甫嵩在周围要口把手的兵卒。

“直接杀过去!”

几乎在下达命令的同时,他便挺身而上一矛刺出。

矛尖入肉时,余良下意识加大力气,迟滞过后矛尖突进,伴随着一声惨叫,再顺手带住矛杆往回一收。

鲜血沿着木棍倒流,握手处一片温热滑腻。

这时,官军人群中也响起嘹亮的杀声。

“大风!”

“大风!”

数百汉军齐声大喊,迎着黄巾军冲锋而来。

火红色方阵逐渐扭曲成弧,在山呼海啸般的杀声中,两军厮杀在一起,军卒惨叫声此起彼伏。

余良就势抹了一把脸上汗珠,顿时满脸滑腻血腥味直冲鼻孔,大声吼道:“兄弟们,今日背水一战,誓死方休!”

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回响。

等他再次抬头,就见到眼前一张张惊恐的脸,脚步在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缩。

狭路相逢勇者胜!

余良刚疾跑一段路,这时候说话还不停喘气,火把光亮映在他脸上,露出那张几近疯狂的面容。

就在这片刻间功夫,他再度开口:“诸位家中都有老母妻女,我等皆是走投无路的灾民,无牵无挂,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血赚。”

此刻身边的黄巾士卒也都聚拢在一处,跟官军对峙。

余良内心大急,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发不利,官军不为所动已摆出防御阵型。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向一名军官,大声道:“兄弟们盯紧那人,待会不惜一切代价,先杀当官的!”

“结枪阵!”

“杀!”一道嘶吼从余良干渴的喉咙发出。

“杀!”

“杀!”

伙伴应声相随,长矛阵立时竖起。

被指到的那名官军将校人都麻了,本以为只是小队黄巾散兵,自己能捞一笔功劳,但被余良这样一喊,他立马觉得有些悚然。

这群人已经穷途末路,加之双方兵力悬殊不大,更可怕的是,他们竟然有兵器护甲!

这不是普通黄巾军!

下一秒理智战胜了贪婪,他硬着头皮向部下吩咐:“退!守住壕沟要道!”

官军闻声回退,却并不显慌乱。

不去理会这群人,余良吐出口浊气,高呼一声“走”,便带着队伍继续拼命往前冲去。

数百米远!只剩下数百米远!

只要冲过前面的壕沟,活命的希望又增加一成。

余良瞅一眼前方,确认暂时没有官兵后,对自己人大声催促:“不要分心,快点冲过壕沟!”

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突然,一阵凄厉的哭喊声从队伍侧后方传来。

余良心神巨震,隆隆马蹄声听得真切,他连忙转头望去,只见十几骑人马杀气滔天,追逐一群溃兵从左侧后方直直朝他们冲来!

后方烟尘四起,明显还有步兵尾随。

“曹洪在此,贼将休走!”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一道惊雷轰然在耳边炸响。

人的名,树的影!

余良顿觉头皮发麻,汗毛根根站立。

十几骑来势不止,所过之处鲜血飙飞,很快越过后方乱军,直直从他们队伍中间穿插而过。

长矛散发着凛冽杀气,裹挟着劲风扑向余良,他瞬间觉得自己被一团森然寒意包裹,下意识举矛一挡。

一股巨力从矛杆传来,余良手臂发麻,长矛应声断成两截。

“贼将授首!”

又一声炸雷响过,余良的队伍已经被拦腰冲断。

十几骑所过之处,那些早已经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哀哭不止的兵卒,或在马蹄下变为肉浆,或在刀枪剑戟下身首分离。

这些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农民,他们是最容易知足的群体,但凡有一口吃食、一条活路,谁会走上造反这条绝路?

甚至他们很多人,根本连兵器都没有,手中握着的只是木棍而已!

可是在这群官兵眼中,哪有什么平民,有的只是一笔又一笔军功。

刺鼻的血腥味,还有那断成两截的尸首,彻底激起他最本能的求生欲。

“杀!”余良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生而为贼又如何?

既然重生在这个杀人世道,今日起他余良就以蛾贼的身份,杀穿这个三国!

杀出个朗朗乾坤,杀出个清明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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