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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飒飒,混杂着杀声。

在月光与火把照耀下,混乱的战场上早已分不清敌我。

双方此刻交缠在一起,皆已杀红眼睛。

从曹洪矛下侥幸逃过一劫的余良,杀退几名官军之后,根本没时间思考其它,方才眼睁睁看着记忆中熟悉的同乡身死时,思绪仿佛被凝固住一般。

他早已目眦欲裂,一团怒火涌起在心头。

曹洪又如何?

武力超群又如何?

是人就会有弱点,是人就会有血肉之躯,他要让对方知道,匹夫之怒,血溅五步!

一轮冲杀后,曹洪领着十八骑在远处驻马。

他目光沉沉地望向余良众人,随即视线不停在战场逡巡环顾。

“保持阵形,不要慌乱!”

壕沟前,余良突然对手下人大声吼道:“快,前后什长领着你们的人,先到对岸随时准备接应,其他人随我迎敌不要慌乱,我会带你们走出去!”

话音刚落,耳边忽的响起道利刃破空声响,余良几乎出于本能侧身闪躲。

锋利的寒芒贴着他脖颈划出道浅浅地血痕,随即余良手中的矛尖顺势而出,直直刺入对方咽喉。

一股血箭喷出,官军立时双目瞪圆,轰然倒地。

他这时并不畏惧杀人,上辈子他可以为不相干的人涉险,这辈子亦可。

人生百年不过弹指,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此刻双方已交战多时,冯周混在黄巾士卒里,注意到侧前方把官军小队杀得的节节倒退的余良。

他眼睛陡然亮起,长矛当即一指壕沟,高声喊道:

“快!往侧前方去!”

“有人在接应我等!”

……

时下西北大营的战事,已变得更加焦灼。

大战爆发初,主帅张梁还在广宗城内,他深知在这关键时刻,张角的离世会带来多大影响。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傍晚刚刚经历大败的皇甫嵩,居然会在夜间偷袭西北大营。

在官军凌厉的攻势下,几大渠帅各自为战已露出疲态,不时就有被冲散的黄巾兵卒,朝广宗城这边逃来。

只可惜,如今城内仅三千精兵驻守,其余皆是老弱妇孺,眼见自己人在城楼下哀求,守将却只无能为力地闭起眼睛。

城里是数十万将士的家属,这种风险他不敢冒,同样也冒不起。

与此同时,战场的另一边。

冯周不停收拢这些游卒,短短时间就已汇聚近七百人,组成规模不小的军阵,长矛向前宛如刺猬般形成一个堡垒,边与官军对峙,边朝壕沟方向转移。

如今兵荒马乱,他只能自救,可饶是如此,内心依然彷徨。

援兵何时能到?

官军是否还有兵马前来?

自己又能坚持多久?

想到这里,冯周不由高喊口号激励士气: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黄天万胜!”

不远处,曹洪瞧清战场变故,立马舍弃侧方的余良,缓缓抬起长矛猛然指向冯周的军阵。

随即,他整个人连同战马风驰电掣般急冲而去。

长矛每每递出,便有惨叫声响起,战马所过之处皆是伏尸。

这次他随曹操而来,本就为建功立业,眼下有如此之多的黄巾蛾贼,正是积攒军功的大好时机。

更何况就在刚才,曹洪已经发现混在人群里的冯周。

斩杀敌将,可记大功!

念及此处,曹洪眼神一阵火热,乱臣贼子其罪当诛,他心中并无半点不适,一切都理所当然。

凭借战马冲力,曹洪领着骑兵很轻易就突破至步卒军阵前。

眼见竟然有骑兵胆敢这样冲阵,冯周军阵里当即有将校指挥兵卒反击。

“攻!”

一声令下,长矛如幽灵般从缝隙中猛然朝前刺去。

曹洪稳坐马背并不慌乱,口中发出声低喝,将手中长枪做棍左右重重甩出,扫开刺来的兵器后,紧接着又快速抡起,战马冲击之下,数十名瘦弱兵士登时被撞飞倒地。

十八骑卫紧随其后,已经冲杀而至。

血肉之躯如何挡得住战马的冲锋,黄巾军阵当即被再次冲散,场面顿时乱做一团。

官军见到曹洪上场,不由得士气大振,纷纷如潮水般朝着被冲散的黄巾军涌去。

为防止敌人再次合兵一处,穿阵而过的曹洪立即勒马回转,冲着溃散的兵卒再度杀去。

此时的他,已隐隐有几分大将风采。

矛锋所向,对手莫不溃败,紧随在其身后的兵卒,同样无不披靡,而前方被打散的蛾贼,此刻也如割麦般成排倒下。

仅片刻功夫,曹洪领着十八骑与两百多名步卒配合,竟将冯周的数百人杀得人仰马翻。

但是——

那些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黄巾兵卒,却仍然前赴后继,口中高呼着“黄天万胜”,然后不要命地朝官军扑去。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黄天万胜......”

一道道口号声响彻四野,伴随着震天的杀喊,被冲散的兵卒开始疯狂反扑。

他们本就是必死之人,若非大贤良师指引,这群人早已是饿死在家中的枯骨。

是大贤良师悬壶济世,救了他们性命!

同样也是大贤良师,将他们从黑暗中拉出,告诉他们不要放弃生存,还有一片即将到来的黄天盛世在等着他们创造。

生命无所谓轻重,他们早已心甘情愿地将它献给了黄天。

“扎枪阵拒马!快点扎枪阵拒马!扎稳点!”

“冯周你这个废物,杀马!攻杀对方战马啊,你逃有个卵用!”

余良见冯周领人往自己这边狂奔,心里暗暗道了声糟糕,不由破口大骂。

望着即将冲杀而至的骑兵和官军步卒,又看了看身后壕沟内正在努力攀爬的兵卒,他心中大急。

怎么办?

自己的人还没爬过壕沟,这人又把官军引了过来。

正是眼前的这条壕沟,阻断互为犄角的下曲阳和广宗城之间的联系。

下曲阳的土城下,也有一条同样的壕沟,在这两条壕沟的争夺战中,曾经倒下无数黄巾士卒,甚至在壕沟内的淤泥里,都不知埋葬着多少具同袍的尸骸。

“余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好多人过来了。”

眼见敌人和自己人越来越近,身旁的黑牛一把抹去胡须上的血水,替大家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几十人围在余良身旁,等待他的决定。

看着沟底正在烂泥中向对面艰难行走的同乡,余良把心一横,咬牙道:

“都跟在我身后,先挡住官军再说!兄弟们不要怪罪,总有人要留下来断后,给他们争取时间。”

他这番话说的平淡无奇,只不过声音略大了些。

也不知道最后是谁带头应声,随即几十人的队伍里,轰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愿随余大哥死战不退!”

“愿随余大哥死战不退!”

“……”

余良表情怔愣了下,眼眶竟不觉间润了,仿佛内心被什么东西触动,大家明明只认识数十天而已。

他重重点头,咧嘴笑了:“好,我余良发誓,一定带你们走出去,一定带你们飞黄腾达。”

目前官军的兵力是短缺的,尤其此时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溃散的黄巾乱兵。

官军的主要人马都在和西北大营的黄巾主力拼杀,留在广宗城附近的官军其实并没有多少。

只要挡住这一波骑兵的攻势,到时有先行爬过壕沟的战友接应,他们就会安全许多,要不然等所有人一起陷入那厚厚的淤泥时,最终只会沦为敌人的箭靶。

“余,余大哥,给你兵器。”

这时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余良扭头看去,却是名眉目清秀的少年递过来的一支铁矛。

丢掉手里断成两截的兵器,他将铁矛紧紧握在手里。

看着比自己年龄还小许多同乡,下一刻余良赶紧催促:“小不点,快点过去,不要再耽搁了!”

“我知道了,余大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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