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进乡这事很快传开,乡民们瞧见官军的行进方向,家家户户立马闭了门窗,一时间原本还有三俩行人的街道,瞬间安静下来。
刘氏坞堡高约两丈,前后留有两门,前门主家通行,后门奴仆出入。
坞堡与乡里居民拉开间隙,最近处尚有百步左右的距离,周围并无杂物阻挡,视野极其开阔,而且这刘氏已有对抗黄巾兵士骚扰的经验,在坞堡四周挖了道一丈多深的堡沟,沟中埋有尖刺,门口设有吊桥,升降起落均由楼门掌控。
两个堡门上均有一组五人的弓手看护,四角设有望楼,其上也有弓手。
这完全就是座小型的城池。
前行路上,余良不停思量,觉得冒险还是值得的,真若是强行攻堡,无异于以卵击石。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我先前在周围观察几遍,想要攻堡,最好是从前门进攻,其它地方加上护堡沟,足有三丈,难度太大。”
黑牛凑到余良身旁,说完看了前方一眼便不再言语。
几人陷入沉默。
余良抬头看着大家,众人也都在望着他,等待接下来的安排。
“还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王冰稍作思索,答道:“余大哥,我方才估算了下,按照黑牛所说,这坞堡不是我们可以拿下的,如果强攻必然损失惨重,除非......”
他欲言又止,余良随即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替我们偷开城门放下吊桥,但几乎不大可能。坞堡周围空地极广,不少地方还有屋舍拆除痕迹,恐怕连乡里百姓也不得随意靠近,而且望楼上的弓手也占尽地利,这等安排,想必堡中得到过高人指点。
我以为,不妨试试先前商量的计策。”
余良怔了一下,脑海中不由想起田丰那人来。
黑牛这时也抱拳沉声道:“俺也一样!”
人力有穷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当初这坞堡能在黄巾乱兵下存活至今,想来也是有其过人之处的。
余良点了点头,王冰说的跟他想法不谋而合。
“既是如此,那就按原计划行事,切记此刻我等皆是官军,言语当慎重些,成与不成但凭天意吧......”
“末将明白!”
黑牛恭恭敬敬地答应一声,王冰自不用多说,这时心思百转千回,早已不知想过多少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
余良站在坞堡门前,默然不语,在他身后的几十名士卒眼中,眼前这座坞堡是那般巍峨高耸,王冰更是感慨,自己若有这堡垒,百人便可拒千人矣。
“余大哥,咱们先上前问问话吧?”
“不必!”
余良抬起手当即否定,这般乱世好言好语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尤其是对这些奸恶之人。
“广宗城已破,奉皇甫将军令沿途搜捕黄巾余孽,此间坞堡速速开门。”
他将手按在腰间刀柄上,冷笑道:“告诉里面的人,一刻钟不开门,砸门;二刻钟不开门,便以勾结蛾贼罪论处,届时大军攻堡,但凡有阻拦者......屠堡!”
“告诉里面的人,吾乃皇甫将军帐下都尉,曹孟德是也!”
......
当前门突然出现一队官军时,堡内顿时一阵鸡飞狗跳,望楼上那位兵丁脑子先是“嗡”了声,随即赶忙向刘安通传。
膳厅内,两张食案上已经摆好几样吃食,房中的光线有些昏暗,几名侍女小心翼翼地站在下首位置,低头盯着地面不敢出声。
首座的食案前跪坐名身材臃肿的中年人;
其左下方案前,则是位约莫二十六七岁青年。
“老,老爷!”
中年人刚刚坐正身体,就见门口闯进来一人,来人脸上表情挂着惊慌。
刘安皱起眉头,训斥:“何事如此惊慌?告诫过尔等多少遍,世家就该有世家的仪态,难道记不住吗?”
“老爷,这....这......”
“有事便讲,吞吞吐吐的作什么?”看着面前这个爱妾的本家兄弟,刘安有点恨其不争,烂泥终究是扶不上墙的。
“前门来了一队官军,言称......”
“官军?说了些什么?”
刘安面容一怔,表情立马变得凝重,他与府寺交好,如果官军过境理应会提前收到消息才对。
“他们说,不开堡门大军便要开拔,攻破坞堡之时鸡犬不留啊......他们要屠堡。”来人说到屠堡时神色惊慌,嘴巴里发出的声音已微不可闻,嘴唇抖动个不停。
“什么?”
虽然屠堡二字已经被说的极低,可刘安还是听了个真切。
桌案被掀翻在地,整齐的发髻倒还整齐,只是那华丽的衣袍由于主人起身过猛,已然有些散乱,他微眯起双眼盯着来人,站起来的身子微不可查的抖动了几下。
顷刻间,几名侍女吓得面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来人也低垂脑袋,没人敢抬头去看盛怒中的主人。
强压下胸中快要喷吐而出的怒火,刘安知道自己恐怕是遇上乱兵了。
冀州兵马都被调往广宗和下曲阳,哪里还会有什么大军。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准备畅饮的好心情顿去,脸色一片冰冷。
早先黄巾军围攻乡里,他凭借坞堡尚且也能守住,如今遇上乱兵扬言屠堡,倒也不是没有周旋的机会,只是公然对抗官军,后面又该如何收场?
一时间,他也有些踟躇。
思索了片刻,刘安问道:“官军有多少人马?”
“约莫三十人左右,来人言称是皇甫将军帐下都尉曹孟德!”
“三十人,曹孟德?”
“对!”
刘安气急反笑,区区三十余人就敢扬言要屠我坞堡?
这天下还是姓刘的天下,他刘安再不济也是皇族的子嗣。
“我倒要去瞧瞧!”
他在食案前站定,抬头看向坞堡前门方向,嘴角冷笑一声:“我倒要瞧瞧,皇甫嵩帐下的兵卒何以敢这样嚣张,一言不合便要屠我坞堡,你且先去通知对方,我即刻便到。”
“诺!”
前来报信的人悚然一惊,但也没敢说什么,应了一声就匆匆退出膳厅。
刘安转而看向旁边那人问道:“元皓世侄,可要同往?”
青年拿着手中筷箸,不时扒拉一下碟中饭食,闻言微微皱了下眉头,颔首道:
“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