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中。
余良坐在火堆前,火光摇曳中,倒映出一张英武的脸,他抬起头看着众人。
张辽没有记错,附近的确有乡里,而且还有坞堡隐匿其间,刺探完消息,大家也了解到一些情况。
“你们都说说,这个坞堡应该怎么一个抢法?”
他大马金刀的坐在地上,开口向众人询问,充分参考大家的意见。
其他人还没有说话,边上旁听的小不点却带头泼了盆冷水:“余大哥,我,我反对抢这个坞堡。”
说完他怯怯地低下头,脸色通红的盯着火堆。
大家的目光全都看向他。
“哦?说说你的理由。”
余良用刀尖挑着火堆里的柴火,让火势燃的更旺些,众人身上顿时又暖和不少。
现在越往北走,天就越来越冷,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别紧张,直接说,怎么跟大姑娘似的。”
听着这话,小不点脸色更红,想了想才说道:“首先,我们对这个坞堡并不了解,而且周围有很多民房,如果这个坞堡主人跟乡民关系不错,一旦被人断了后路,我们连冲回来的机会都没有。
其次就是,我们的目标是黑山,这里距离黑山太远,一旦被官军发现,即便得手了,到时被郡兵追赶,也很难逃脱出去。”
他说起话来慢吞吞的,可还是几句话,就把自己脑子里的想法给说清楚了。
余良没表态,盯着他看了小会,心里却有些惊喜。
先前小不点对张辽分析的就很到位,眼下这事说起来也头头是道,而且言语很有逻辑。
是个心思敏捷之人!
他们这个队伍里全是脑袋长肌肉的粗汉,让大家冲锋陷阵可以,但真要做点出谋划策的事,或许除了王冰,其他人压根就没有一点完整的思路。
而且余良还觉得,王冰这人小聪明太多,尚需要磨砺成长,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汉末可不单单是猛将的时代,聪明人也很重要。
诸葛亮躬耕隆中,便谋划三分天下;贾诩凭一条毒舌游走在诸侯间,也能霍乱天下;鬼才郭嘉足不出户,助曹贼扫平北方;还有鲁肃、荀彧、法正、庞统等等数不尽的智谋之士,层出不穷。
这些人在不久的将来都会陆续出仕,为各路诸侯效力。
而他们作为蛾贼,是名士大家们鄙薄的对象,余良心里很清楚,在这个时代,但凡有点身份出处的人,自己一个都捞不到,没有谁会跟着贼匪打天下,更不会加入贼匪的队伍,辱没了名声。
没有自己的谋士,又将如何应对未来的那些危机?
余良突然发现,他们现在真的什么都缺,缺钱、缺粮,更缺人。
没人投效怎么办?
只能自己培养。
可问题的关键,他自己也是个菜鸡,能培养出什么出色的谋士呢,说到底还是需要些有悟性的人慢慢琢磨才行。
余良心中有了计较,点点头又看向其他人,颇有兴趣地问道:“你们怎么看?”
“俺也这样认为!”
黑牛表情先是一愣,他依然是老一套说辞,周黑这时也嗡声应了一句:“我也同意黑牛的说法。”
这俩粗汉子,早知道就不问他们了。
余良眼皮跳了跳,心头嘀咕了一句,继续用刀尖挑着柴火,转头朝王冰看去:“麻子,你怎么不说话,平时可不沉默。”
“此事确实有些不妥。”
王冰下意识接道,随即他看见余良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立刻又补充说:“方才进乡里时,某发现坞堡附近民房完整,时常有乡人从堡内进出,诚如小不点所说的那样,咱们一旦被堵住退路,危矣。”
“好,以后我们都要如此,遇事多动脑子!”
余良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众人的说法,接着又道:“小不点,从今往后每次商量事情的时候,你都要参与,今天表现不错,以后要放心大胆的说,错了也没关系。”
“知道了,余大哥。”
小不点眨了眨眼睛,浅浅应了一声。
“你们想干什么?”
就在众人准备结束时,他们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冷冷的声音,余良回过头,对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张辽笑了笑。
“文远来了。”
“某不该来此?”
张辽盯着余良的脸,心里涌起阵怒意。
他自然是该怒的,这群贼匪方才居然在商讨抢夺坞堡,竟然要做这种事!
“余良,你好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谋划如此腌臜之事。”
“文远说笑了,兄弟们商量商量而已。”
“那你们要干什么?”
张辽语气不善,冷冷道:“某早该想到你等徘徊此地,必有所图。让我领路去乡里就是想刺探坞堡虚实,方便行贼匪之事。”
“哦,那我们还得感谢文远领路。”
余良站起身,语气陡然间也冷了下来,对着张辽说道:“既是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也不必再践行承诺,现在自可离去,权当你我恩怨两清。”
张辽眼睛里带着些许鄙夷:“某应允之事,断然不会反悔,但你若要作恶,先问过某手中的刀答不答应......”
“滚蛋,闭嘴!”
余良瞥了他一眼,现在越发讨厌这世道的教俗。
“简直无知。”
张辽面不改色,看着前方一群人,表情似笑非笑,“你可知此间坞堡主人是谁?”
“谁?”
余良茫然地看向他,表情一无所知。
张辽气的冷笑一声,道:“乃是郡守亲族兄弟,你等真是不知死活,郡守担心其兄长安危,派了一队精锐兵士驻守坞堡,况且坞主与乡民交好,纵兵欲强抢?简直可笑至极!”
众人其实也察觉到乡里的异常,但只当是寻常人家,没想到居然还有这层利害关系在里面。
“为何要说这些?”
“你何必多问?”
余良用试探的语气回答道:“想必,阁下是担心遭受牵连,官职不保吧?”
张辽心里确实有这方面思量,可被人点破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强自镇定道:“某既答应带你们离开中丘,自然说话算话,岂能跟汝一般出尔反尔?”
“呵呵...”
余良扬起嘴角,满脸不屑。
张辽盯着他看了片刻,微怒的脸色忽然一冷。
“你笑什么?”
“......我在笑,士族子弟也不过如此,将官职名声看得竟如此重要,真是可悲可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