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魏忠贤赶到慈庆宫时,刚好看到朱由校、朱由检二人在用早膳。
其实单纯就是朱由检作为一个现代人,实在是没有早起的习惯,恰巧这几日宫里宫外的人都在忙着处理各种事情,没有眼睛盯着这里,索性拉着朱由校睡了个懒觉。
“咦,魏大伴,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对于突然出现的魏忠贤,两人都感到比较奇怪,莫非这是上赶着过来签卖身契了。
“皇爷,是李娘娘差老奴过来,说是朝中的御史左光斗,今早上了一道折子,其中有大逆不道之言,娘娘让老奴交由皇爷御览圣裁。”
魏忠贤说话的同时,从怀中取出奏疏,交与慈庆宫的宦官手上。
“好,我知道了,大伴还有什么事吗?”睡了个充足的懒觉,朱由校今天本来心情挺好,听说又是李选侍这女人在做妖,不禁有些头疼,怎么就不能消停点呢。
“老奴告退。”魏忠贤又怎么会听不出朱由校话里撵人的意思,躬身行礼后便回乾清宫复命去了。
待其走远,朱由校挥手示意将奏疏拿上来,打开撇了一眼后立马就关上了,密密麻麻的字像一只只蚂蚁,看的他就头疼。
“五弟,这写的太多了,要不你帮我看看,看完了你讲给我听就行。”朱由校将奏疏递给了在擦嘴的朱由检,反正自己看和五弟看都是一样。
朱由检笑了笑接过奏疏,他怎会不知道,哪里是什么字太多了,自己这个皇兄,压根就是看不懂。
父皇泰昌皇帝作为皇长子的时候不受宠,连带着自己这位皇兄的教育问题也落下了,说白了,朱由校基本就是个文盲,让他看这种之乎者也的文章,简直就是在折磨他。
朱由检擦了擦手打开一看,只见奏疏的中间部分,像是被人用力揉捏了一般。
“皇兄,看样子李选侍看的时候很生气啊。”朱由检将奏疏的中间部分朝朱由校晃了晃。
不过随着朱由检开始观看,很快就知道李选侍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了,只见那奏疏开篇就是当头一棒:
“内廷有乾清宫,犹外廷有皇极殿,惟天子御天得居之,惟皇后配天得共居之……选侍既非嫡母,又非生母,俨然尊居正宫,而殿下乃退居慈庆,不得守几筵,行大礼,名分谓何?”
卧槽,这是贴脸开大啊,朱由检暗暗在心中给左光斗这个铁头娃疯狂点赞,这几句话的中心思想其实就一个意思:
乾清宫是皇帝才有资格居住的地方,你一个宠妃,又不是皇后,有什么脸面一直赖在这里不走,你看你既不是太子的嫡母,又不是生母,但是你厚着脸皮鸠占鹊巢,逼得太子不得不去慈庆宫居住,连守灵尽孝这种事都做不到,你要脸吗?
朱由检忍着笑意往下看去,直到看到这句:
“况睿哲初开,正宜不见可欲,何必托于妇人女子之手?及今不早断绝,将借抚养之名,行专制之实。武后之祸,再现于今,将来有不忍言者。”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只能说,怪不得后世之中会有‘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这么一句话,艺术源于生活,前辈果真不欺我啊。
这几句话从一个从小饱读诗书的文人臣子嘴中说出来,那种滑稽感真的是拉满。
左光斗前两句话就是在说:太子朱由校已经十六岁了,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孩子了,难道还需要你把他抱在怀里喝奶吗?
再说了,太子爷这个年纪,正是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的时候,青春期的小伙子血气旺,容易冲动,你这样做,万一要是发生点什么,那先帝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仅仅这两句话,已经是可以将脸皮薄的人逼到上吊了,但最无耻的还是最后一句:
“武后之祸,再现于今,将来有不忍言者。”
乍一看似乎是没有什么毛病,但其实却是流氓至极。
武后是谁?
武后只是后人对武则天的尊称,她最尊贵的身份乃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
但是大家不要忘了,武后一开始并非是唐高宗李治的女人,武则天刚刚进宫之时,被当时的太宗皇帝李世民看中并封为了才人。
在太宗死后,武则天为了达到自己的野心,不惜放下脸面对李治进行勾引,最终成为了李治的皇后,在李治死后,这才一步步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可李治是谁,李治是太宗皇帝的儿子,庙号高宗。
而现在你李选侍是先帝的宠妃,太子又是先帝的儿子,你之所以赖在乾清宫不肯走,莫非是想学那武后,做那般不知廉耻的勾当?
如果武后之事,在我大明朝重演一遍,我等还怎么面对先帝,面对列祖列宗。
不得不说,左光斗作为一个历史留名的古人,竟然能够写出这般虎狼之词,着实是让朱由检对其有了很大的改观。
只不过此时的朱由检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之中,可把一旁的朱由校急坏了,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五弟只是看一份朝臣的奏疏,竟然能笑成这样?
不过这也幸好是朱由检提前打过招呼,朱由校早就将屋内伺候的宫人赶了出去,不然要是让他们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只怕是会认为自己得失心疯了。
“五弟,看完了吗,给我讲讲呗,左光斗写了啥啊,让你笑的这么开心。”
闻言朱由检撇了一眼自己的这位皇兄,刚刚忍住的笑意差点就又破功了。
得亏是这大哥看不懂,不然就算是为了维护皇室的威严,就凭左光斗敢牵扯到先帝和太子身上这点,怎么也得去诏狱吃几天皇粮。
“皇兄,也没什么,就是左御史言辞之间有些激烈,臣弟只是惊叹,原来读书人之间也会骂街,这才觉得好笑。”
朱由检此时觉得,早知道就不看了,这里面的内容,太露骨,太少儿不宜了,自己能怎么跟朱由校解释。
“真的?那你给我讲讲左光斗是怎么骂李选侍的。”对于李选侍这个女人,朱由校这几天算是烦透了,听到有人骂她,顿时来了兴趣。
“左大人说,李选侍又不是皇后,又不是皇兄的嫡母,厚着脸皮像一只癞蛤蟆似的蹲在乾清宫,简直是不要脸到家了。”
“就只有这些?我看奏折可是写了不少字啊。”
“皇兄,有些字暂时我也不认识,再说了,文人吗,翻来覆去也不过就是那几句骂人的话,换汤不换药的,洋洋洒洒几百字,到后面总结不过就一句话。”
“哪句话?”
“你他妈的”
“哈哈哈……”
慈庆宫内,响起了朱由校二人肆意的笑声。
屋外的侍女宦官不禁头上冒起黑线:这皇家子弟,都是这么绝情吗,刚死了亲爹,竟然还能笑的出来?